半個月過去了,關仲宣依然查無音訊。
某日,關伯禹卻突然告訴她,他那個離家數月的弟弟已返回家門,興沖沖的要她一道去見見。
畢竟往後還得同處一個屋檐下,白若蕖也就沒有異議的任關伯禹拉著跑。
「慢點,慢點,我跟不上你的速度啦!」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平日穩重得體的關伯禹,一踫到與弟弟相關的事,竟會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
而不遠處的廳堂內——
「宣兒啊,出去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把我這個當娘的都給忘了呢!」
「孩兒哪敢呀!就算真忘了,也絕對記得娘手中的家法!嘖,誰敢領教?不嚇得記牢了祖宗十八代才怪。」
「你這孩子!」平日嚴肅的關老夫人,竟被小兒子給逗得失笑出聲。
「娘,孩兒這次回來,主要是有件事稟明。」
「什麼大事兒?瞧你如此慎重。」
「是關于孩兒的終身大事,此番遠行,我遇上了個情投意合的女孩,請娘盡速差人前去提親,好嗎?」
「是什麼了不起的女孩?心急成這樣,怕被人娶走啊?」逮著了機會,忍不住就想取笑兒子一番。
宣兒向來是眼高于頂,以往數不盡的媒人主動求親,當中也不乏家世一流、相貌美艷的女子,他全看不上眼,她幾乎要以為,他這輩子再也找不著合意的女子,為此還操了好一陣子的心呢。
如今見他這心慌樣,怎不令她更加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教她這心高氣傲的兒子也失了魂?
「不是的,因為在回程的途中遇上了山崩,困在小村落中許久,完全斷了與外界的聯系,也因為這樣,與她相約的時日已延宕了好些時候,我怕她——咳、咳!」心頭一急,忍不住連連咳了數聲。
「怎麼了?娘瞧你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嗎?」止不住的關懷與憂心,是每個當母親的寫照。
「我不要緊,一點小風寒罷了。娘,我剛才說的話——」
「你呀,出門在外,也不曉得要好好照顧自己……」這一叨念,大概又要沒完沒了了。
「娘,那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他怕久候的白若蕖等得心慌,她是那麼縴細善感的女子,他真的放不下心。
「你給我住嘴!都生病了怎麼拜堂娶妻?給我安心的養好病,這事兒不急,反正都拖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幾日,等你病好了,才能當個神采奕奕的新郎。」
「可是……」關仲宣幾乎要昏倒。
這該死的身子,早不病,晚不病,居然選在這個時候搞怪!
唉!誰教他心系佳人,不畏風雨的日夜兼程趕了回來,染了風寒再加上欠缺調理,沒倒下去就算老天垂憐了。
「這事兒沒得商量,與其求我,不如求你自個兒的身子合作些。」
必仲宣為之氣結,卻也莫可奈何,只好悶悶地閉上了嘴。
「對了,大哥不是近日才娶親嗎?怎沒見著新嫂子?」沒喝上那杯喜酒,可讓他扼腕得很呢!
大哥真不夠意思,也不等等他,就不知是什麼國色天香的女人,迷得大哥這般迫不及待的娶進門。
才剛想著,細碎的對話由飄進耳中——
「相公,你再慢一點啦,小叔又不會跑掉。」
「我們兄弟分開好一陣子了,心急嘛。」關伯禹有些傻氣地笑了笑,放慢了速度扶她。「你走好哦,別摔著了。」
「我是想好好走啊,就不曉得是誰拉了我跑跑跳跳的。」
「壞娘子,你怎麼可以取笑我!」
這一來一往中,說話的兩人已來到大廳。
「大哥。」關仲宣首先打招呼。
大老遠就見大哥對一名女子呵護備至,他眉心不自覺輕蹙。不知怎地,總覺那柔柔淡淡的女音似曾相識。
將目光移向她,她下意識地抬眸望去,就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恍如一道巨雷,劈進了支離破碎的心坎,痛麻了所有的知覺。
「仲宣!」幾乎是在同時,關伯禹沖向久違的弟弟,熱情的給了一記擁抱,一切都配合得如此湊巧,誰也沒留意到兩人的異樣。
「大……大哥,她是……」喑啞顫抖的嗓音,困難地擠了出來。
「噢,你說若蕖呀?她是我的新婚妻子,也就是你的大嫂。」
大……嫂?!
狠狠的一刀,刺入了血肉模糊的心頭,毀天滅地的劇疼朝他襲來,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表達此刻的痛絕,一陣頭暈目眩來得突然,他跟艙的退了幾步,關伯禹被他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
「仲宣,你怎麼了?」
「唉呀,差點忘了,你弟弟生了病。快快快,扶他回房休息去,有話以後再說。」關老夫人所有的心思都讓兒子給佔滿,再也容不下其他。
就這樣,關伯禹攙扶著弟弟,隨母親一道離去。
誰也沒留意到,呆立原地,渾身冰冷僵直,臉色比死人更慘切的若蕖。
???
必伯禹的弟弟……是仲宣!
天哪!開什麼玩笑!她心愛的男人,居然是丈夫的親弟弟!
悶痛的心口,好一陣子透不過氣,直到腦子昏昏沉沉,幾欲暈厥,她才恍恍惚惚地讓微薄空氣灌入肺腔。
同樣姓關,相似的玉佩……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巧合,她竟遲鈍若此!
比對著手中色澤相仿的兩塊瓊玉,白若蕖無盡悲哀地閉上眼。
她該哭的,但是這一刻,她卻只想笑。
「哈哈哈——」悲切的笑聲不斷,她好用力、好瘋狂地大聲笑著,不斷地笑著,直到換不過氣來,她還是停不住淒絕的笑。
怎能不笑呢?這一切……全都錯謬諷刺到了極點!
是誰捉弄了她?命運?還是天意?
一顆又一顆的清淚,隨著哀絕的笑聲傾出。
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嗎?她成了別人的妻,也成了他的大嫂……能嗎?還能嗎?
最後的一絲希望,在絕望的烈焰焚燒下,寸寸成灰,心,也隨之寒絕、死絕。
???
掙扎了好久,白若蕖始終沒勇氣面對關仲宣,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面目出現在他眼前,又還能再對他說些什麼。
然而,她的懦弱,並不代表上天會仁慈的給她喘息空間。
失魂般地漫步園中,她的目光,直覺地讓前方清冷修長的身形所吸住,她瞬間呆立原地!愣愣地望著他幽寂的背影。
是心有靈犀吧!他緩緩回身,對上了她淚光閃動的淒柔水眸。
霎時,恍如隔世的悲哀涌入兩人之間,她凝噎無言,眼眉戚然;他意冷心寒,悲恨難訴。
「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控訴的神情,教她有口難言。
「我……仲……仲宣……」顫抖地輕喚了聲,未語氣先咽,止不住的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必仲宣像是什麼也感受不到,眸光透過她的淚,視而不見地落在漫無著落的茫茫遠方。
「原來你還認得我?呵,真榮幸,我還以為你會抵死不認呢!」冷冷淡淡的男音,像是以著層層寒冰包裹,鎖住某種狂濤駭浪般的情緒。
「別……別這樣……我不是故意的……」源源不絕的淚,像是沒有盡頭,融了寒冰,也敲碎了他偽裝,拚命壓抑的情緒,一瞬間爆發了開來。
「該死的!白若蕖,該死的你!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他發了狂,像瘋了似地扣住她的肩,死命的搖晃。
白若蕖緊咬下唇,在他粗狂的行止下,她只覺頭暈目眩,陣陣不適的感覺涌上胸口,沖擊著她,月兌出了掌控的力道,幾乎捏碎了縴細的肩。但,她並不喊苦,也不願喊苦,因為她知道,他的心,同樣的苦……
「大嫂?哈哈哈——」他瘋狂的大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請教一下,我該怎麼喊你?大嫂?是嗎?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