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姊,謝謝你救了我娘。」小六子依言道。
「大娘,別這麼客氣,只要你的病能痊愈就好了。」看著他們母子相依為命的情景,莫愁不禁鼻端發酸,那是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得到的溫情。
朱佑豪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一眼便瞧見那名男孩在見到他時,畏縮的躲到婦人背後,他馬上認出了他。
「三爺,他不是——」席俊也認出來的沖口而出。
朱佑豪揚手制止他,「無雙,你的朋友?」從方才的談話得知,這對母子的家境並不好,那男孩會當扒手必是環境使然,不能完全責怪他。
熬人朝他們頷首,說了幾句話,便帶著兒子離去。
「席大哥剛才想說什麼?」話雖然被打斷,但她還是注意到了。
「咱們先進晴雲軒再說。」朱佑豪倒是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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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雲軒的點心是揚州知名的,如翡翠燒賣、千層油糕、三色包、小籠包、五丁包子……等等,再配上特選的安徽魁針及浙江龍井,更具風味。
朱佑豪為她夾了滿滿一碗,「你不是很餓?多吃一點,不必客氣。」
莫愁吃得不亦樂乎,「我沒有客氣,吃不完的話還可以打包,不用擔心會浪費。」她津津有味的咬著小籠包,配一口龍井,大嘆真是人間一大享受。「席大哥,你也動筷子呀!小心讓我吃光了。你剛才究竟想說什麼?」
他哪吃得下去?席俊食不知味的思忖,那男孩就是扒走王爺王牌的扒手,和她似乎交情匪淺,說不定可以幫忙找回。
「那男孩——三爺和我剛到揚州時曾經見過。」他是非說不可,「當時他不小心撞到三爺,結果三爺腰上的一塊白玉牌不翼而飛,所以我懷疑是他扒走的。」
「席俊。」朱佑豪警告的一瞥,無憑無據怎能隨便冤枉人。
「三爺,那塊白玉牌對您的意義不凡,非尋回不可。」冒著會挨主子責罵的危險他也得說。
莫愁心一驚,原來三爺就是那塊王牌的主人,要現在拿出來還回他嗎?她猶豫不決的想。
朱佑豪反倒看得輕,「別理會他,尋得回尋不回都不要緊,看他們的穿著似乎日子不是過得很好,如果那塊玉牌能對他們有幫助,就當是做善事吧!你跟他們很熟?」
「是啊!大娘身子一向不好,沒辦法長期的工作,只能幫人家洗衣服賺幾文錢,而小六子年紀還小,沒有人願意雇用他,所以生活上難免有困難,我也只能靈我的能力幫忙,幫的也是有限。」
「只有他們母子倆,家里都沒有男人嗎?」他能體會那男孩會當扒手的原因。
莫愁頓了下,筷子停在半空中,「本來還有丈夫和一個大女兒,十二年前全都死在饑荒中了。」
朱佑豪搜尋著記憶,「我沒記錯的話,十二年前正巧是江南發生大饑荒,連續半年不下雨,稻作都無法收成,而以揚州最為嚴重,當時朝廷還開糧倉賑災,听說還是死了很多人。」
「是的,三爺,朝廷不只開糧倉,還撥下三十萬兩賑銀,可是在半路卻遭人劫走,朝廷十分震怒,派人追查之下,竟是揚州知縣暗中動了手腳,想中飽私襲,最後被刑部判了死罪,可是那批官銀卻一直沒有找到。」席俊將所知的事據實以報。
「有這回事?一名小小的七品知縣竟如此膽大妄為,連朝廷撥下的官銀都敢搶,委實罪不可逭,可憐的是那群枉死的老百姓,還等著那筆救難的款子,真是該死!」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貪官污吏,就算皇兄再廉明,卻也無法面面俱到,完全整頓歷代下來的政治弊端,也只能大嘆利字當頭,人性也備受考驗。
「喀!」杯子被用力的往桌面一放,兩人才齊望向早已慘白著臉的無雙。
「無雙,你不舒服嗎?」朱佑豪探過手撫向她的額頭。
「別踫我!」她側過臉避開,從齒縫迸出聲。「如果你們談夠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今天真的玩得很開心。」
即使是瞎子也听得出她的不對勁,更何況目睹她眼神的冰冷和封閉,這是那個這段日子時時笑口常開,嬌憨無比的女孩嗎?朱佑豪此時才發覺自己並不真的了解她,她的轉變令人迷惑。
「好好的,怎麼回事?無雙,跟我說話。」他可不相信她沒事的鬼話,一只手箝住她的手腕不放。
她寒冰似的嗓音讓他陌生不已。「那麼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你真實的身份到底是誰?」從他口中親耳听到對爹不公平的批判,簡直令她難以忍受到極點,她想朝他大吼——你錯了,我爹是被陷害的,我爹是冤枉的!「你對當年的案子了解多少?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論它?又怎知世上有許多冤獄,就是因為是非不分,甚至官官相護才造成的。」
朱佑豪意識到她強烈的反應來自于那件賑銀被劫案,口氣放緩的說︰「那年我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的確是沒有資格批判它,案子也不過是听別人提起過,坐下來,咱們慢慢談,好嗎?」他猜想他和那樁案子必定有關聯,不然不會反應如此強烈。
雖說不上低聲下氣,卻也是第一次對人用請求的口吻說話,因為這樣子的無雙,竟沒來由的使他產生莫名的恐慌,深怕會就此失去她。
她搧搧濃密的羽睫,力圖鎮定,受傷的心情在他的溫柔中撫平。
老天,她居然會自亂陣腳,險些暴露身份。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凶,大概是玩得太累了。」莫愁再度換上靦腆的笑靨,紅潤的血色重回到臉頰上。
朱佑豪大皺其眉,他知道她的笑並不真心,全是用來敷衍他,但為什麼呢?
她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剛才那憤世嫉俗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嗎?
如果是真的,那他所認識的無雙又是誰?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主動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她懊悔不已,怕再露出破綻。
「你從不告訴我你住哪里,無雙,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她可以跟他談天說地,卻從不談自己,除了她是孤兒以外,再也不肯多說。
莫愁瞠眸一笑,「我哪有瞞你什麼事,你這人太多心了,好吧!版訴你也無妨,我從小就住在城外的尼姑庵里,小時候那里的師大收留我,這才沒有流落街頭,你滿意了吧!」
她笑容可掬的模樣反倒讓他起疑,那藏著不少神秘的眼神又令他想起一個人——「蘭香苑」的舞姬莫愁。
不,他想到哪里去了,怎麼可能?他隨即甩掉那想法,自我解嘲的暗忖,無雙不可能和莫愁有任何關聯,否則怎麼瞞得過他的眼。
「那麼一晚不回去應該無妨吧!席俊,結帳。」他徑自挽著莫愁的手往外走,不理會她的抗議。
她怎麼能不回去,晚上還有一場表演呢!而且女乃娘也會擔心她。
「你這人怎講不講理?也不經過人家同意,就擅自替人作主,你這暴君,快放開我,我必須回去。」她死命的將腳定在原地,就是不肯跟他走。
朱佑豪索性半摟著她,無視于周邊的人訝異的眼光,「你放心,我不會吃掉你,這點你不用怕。」他頗具深意的笑說。
莫愁臉頰飛上兩朵紅霞,嗔惱的嗲,「!救命呀!」
「你不想見你的玉笛公子了嗎?」他挑起一邊的眉,挑釁的問。
「你——」她為之氣結。
他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就知道這威脅會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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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當尖叫聲劃破黑夜,睡在隔壁廂房的朱佑豪顧不得避嫌的立刻沖進無雙的房內察看。她的屋里仍點著燭火,因此他馬上就看清楚了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