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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威 第3頁

作者︰劉芝妏

不知怎地,這一瞧竟勾出他心底的憐惜,于是他改變了主意,將怯弱卻傲骨十足的她給護在羽翼下,不許再有人敢欺凌她。

只準他一個人對她揶揄吆喝,哈哈!

「那是師父心善,不忍欺我。」

「善?善得過妳嗎?」

「師父說過了,我是面善心惡,現下那惡鬼只是被我困抑在心中,沒放出來罷了。」鄔棻眼也不眨的重述他的嘲弄。

「赫,我何時說過這話?」

「就在我足十四的那年初冬。」

「呃,這話真是我說過的?不誆我?」見她點頭他大聲嚷嚷,「妳還這麼大剌剌的點頭!反了、反了,妳這娃兒真會記恨,師父幾百年前隨口說的幾句無心話,竟讓妳記恨至今?」

「師父說過,要我記住師父的每一句話。」

「哼,妳還真是听話。」

「是師父說的話呀!」

怒目瞪視,武陽臉上氣急敗壞的神情沒三秒就煙消雲散。

這娃兒就是投他的緣,說她冷、說她傲、說她寡言成性,但這麼多年了,他卻在嘴皮上討不了便宜。瞥見那抹掠過她眼底的笑,他也笑了,順手摘了片女敕葉往她的白頰輕彈。

而容翼也在這時奔出洞外。

「這陣仗誰來應付?」

「我。」想也不想,鄔棻攬了下來。

這大半年跟著師父走遍大江南北,除了替甄老爺辦事外,也順便見見世面,甫回山,就听見另一處隱蔽的洞口傳來人聲。沒錯,那老曠工沒說錯,與頂峰山其他隨處可見的洞穴相較,她所窩的這口洞確實是極怪。

山洞是普通可見的大小範圍,但入內不過數丈便踫著了壁,若是心不細,眼不利,且膽子不大,鐵定找不到右側被無數藤蔓遮掩的甬道。可一旦被尋到了路子跨進去,彎延的甬道深黝且不時飄著沁寒的薄霧,再大著膽子向前走一段路,撥開垂散的藤蔓,就是她寄居的另一座面向斷崖的山洞。

兩個洞穴像個平放的漏斗般通暢,只是中間的閘口較讓人望之卻步。當初,就是相中了它的詭異與隱密給了她相當的安全感覺,才會不顧眾人反對,執意要窩在山里,過著幽靜的山居生活,而如今,她得再一次的露臉、出頭,捍衛屬于自己的私密空間。

「妳?」

「嗯。」

「妳可以嗎?」

「勉強。」

「別太勉強呀!」

「好。」

「我是說真的。」

「若我撐不住,還有師父頂著不是嗎?怕啥?」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師父可以閃人了。

向來,對這種煩瑣閑事鄔棻是能避就避,但穴居生活她過得還滿順心暢意,所以這回不得不出面,而若師父出手,依師父被惹毛的性子,卯起來修理人的後果,這兒不就成了格斗場?

想到這一點,她的頭就痛。

「棻娃兒,妳這張嘴越來越滑溜了,呵呵,師父這就拔腿閃人。對了,待會兒喜歡就多說幾個字,別一瞧見眼生的人多了幾個,就又成了悶葫蘆,光是這麼『眉來眼去』的猜測是不能解決事情的。」輕笑,內功修為高不可測的武陽已踏著軟樹枝,悄然無聲的走了。

悶葫蘆?

想到要跟不熟不識的容翼打交道,她有些悔意了。

她是哪根筋不對?竟以為自己可以面對這麼多人?想開口喚回師父,但哪還有老狐狸的身影呀,就這麼點眨眼工夫,容翼等人也全都奔出洞口,輕易的就瞧見沒有刻意隱藏行蹤的她。

而師父果然沒料錯,視線里一下子擠這麼多人,她的口──難開。

「鄔棻?」

心神飄遠,鄔棻沒立時反應容翼的呼喊。

「妳就是鄔棻?」

她沒答。

身後某人弓肘撞了下容翼,小聲說︰「她正是鄔棻,二少爺。」

「既然是她,為何我喊她她卻不答?是想氣煞我不成?喂,妳倒是吭個氣啊!」沒得到反應,他氣極,「她這又是怎麼了?」

將大半的身軀斜倚在樹上,她的那雙秋眸雖然望著他,但焦距明顯沒對準他,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在想東想西,失神了。

「喂,說話呀!鄔棻?」腳尖輕揚,一根枯枝劃破風勢,筆直擊下她臉側的幾片綠葉。

凝眸略眨,被葉片擾醒的她總算將焦距鎖向了他。

「搞什麼,妳在楞什麼?」看得出來,容翼對于自己被忽視而感到不滿。「我在等妳的回答呢。」

他問了什麼?

鄔棻仍保持靜默,但掩不住一臉的迷惑。

「方才是妳在笑?」既然有人證明她就是鄔棻,那他就甭浪費唇舌去證實。

眉心輕聚,她搖搖頭。

雖然她身邊並無第二人,而容翼也確信自己並沒听錯,可是他卻信了她的否認,跳開這個疑團,再問︰「洞里的木樁是妳釘的?」

略一猶豫,她點點頭。

「為什麼?」

斑興。

囑人釘木樁是師父一時興起的決定,不是她的,但她在場,而且沒阻止,也算是她默許了;可此刻若她直言實情,恐怕于事無補,反而只會增添禍端,更加讓平靜的山居生活掀風起浪。

說穿了,兩個不怕事的男人若真杠上了,怕事的人反而是她呀!

「連這種小到塞牙縫都難的問題妳也提不出答案?簡直是想逼瘋人!」鼻孔噴著氣,容翼不耐煩的朝空中揮著空拳。「好,不強迫妳,可妳一定要讓我知道,妳小氣什麼?」

挑眉,鄔棻無聲詢問他的話意。

「這洞穴呀。」

洞穴?她的眉心擰得更緊了。

「還不懂?那我索性挑明了講。妳就算不顧先來後到的江湖道義……」听到老礦工的嗆咳,而附近似乎又飄出譏笑聲,他不理會的白眼一翻,繼續理直氣壯的替自己討公道。「先跟妳說清楚,我都替妳打听得一清二楚了,這頂峰山壓根就不值幾個錢,沒埋金也沒藏銀,有的就是一堆死人骨頭……」

「死人骨頭?」這不是他的最愛?!

呼,她總算肯再開口說話了。

「對啦,跟妳說這個不是存心要嚇妳,」那輕細柔媚的嗓音,挺順耳的,讓人忍不住想多听幾次。不由自主,他難得的放軟身段,更難得的是,連哄帶騙的下流招數都使上了。「听我說,妳先別急著起哆嗦,其實不過就是一堆死人骨頭嘛,妳干脆大方些,先讓我在里頭挖一挖……」

「挖?」

「對呀。」

「死人骨頭?」

「是啦,只要妳點頭,我保證一定將洞里的死人骨頭挖個精光。」見她沉默以對,容翼忙不迭的許下承諾,「一根都不剩!」

木然睖視著那騙死人不償命的俊逸笑臉,鄔棻懂他的意思了。

他這是在哄騙她。

「妳先乖乖的回甄府過幾天的好日子,別拋頭露臉、盡染風霜,我會叫人送些姑娘家都喜歡的胭脂水粉、翡翠珍珠什麼的去,呃,妳喜歡吧?听說只要是姑娘家都愛死這些玩意兒,妳若能抹些粉在臉上,鐵定能迷死一堆漢子,早早生幾個女乃娃兒當娘去,別攀在樹上學猴樣,難看死了……」突然,他說不下去了。

身後,幾個礦工猛然發出的嗆咳不是裝的,他甚至清晰的听見幾聲毫不遮掩的嘆氣與嘀咕。怎麼,他是說錯了哪句話?

「你們是怎樣?這麼多怪聲音?」

沒人回應他。

直望著容翼的那雙冷然皓眸閃過一絲不耐,他微怔,正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時,鄔棻開口了。

「說完了沒?」

「說完了。」白痴也看得出來她被惹毛了。「一句話,開出妳的條件來!」既然無心之下扯破臉,就索性直接攤牌吧。

「沒條件。」

「那……」

「只是遺憾。」

「遺憾?」

「遺憾這堆死人骨頭埋錯了地方。」聲冷、人冷,態度更冷。「頂峰山跟這山洞,屬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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