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少爺,難不成你還想再窩在這洞里?」
「沒錯。」說著,他率先步入洞內,而其他人見狀也跟進。
「呃……」
他走沒幾步停下來瞪著問話的人。「你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沒有,只不過……」吞吞吐吐了幾秒,見二少爺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分明是在等下文,老經驗的老曠工決定冒一次險,實話實說,「你不覺得這個地方怪怪的?」
容翼聞言失笑。
「你是第一天干活呀?哪個山洞不怪?」
「偏偏這個洞極怪!」
極怪?
斂起歡欣鼓舞了大半天的樂活,容翼重視起老前輩的觀察所得。打十歲起,他探勘過不少山洞,出生入死的次數多,也挖了不少值錢的礦產跟死人骨頭,學到的是極樂的時候他不掩飾,但該謹慎的時候……凝神聚氣,他再度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山洞。赫,還真的有那麼幾分怪哩!
「這洞怎麼變了樣了?!」
「可不就是變了樣。」呼,二少爺听進他的話了。
「哪來的油燈?該死,竟然給我釘這麼多根木樁,到底是誰搞的鬼?」他失聲驚問。
面面相覷的眾人噤聲,誰也沒開口。
除了二少爺、除了有活可干,沒人會窮極無聊的跑到山上閑晃,所以哪會知道是誰在搞鬼呀?雖然二少爺完全不理會,可他們卻不敢忘這頂峰山一直都是別人的業產呀。
「誰這麼大膽,敢在我的洞里弄東弄西?」容翼微惱。
這下子更沒人敢開口,就怕一個吸氣過量,招來二少爺的注目進而遷怒。
「該死,萬一不小心破壞土里的死人骨頭,要我找誰算賬?」一時控制不住,他又仰天長嘯。「氣死我了,這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伴隨著他的嘶吼,洞外山間、林間風聲呼嘯,竄進洞里狂卷過眾人周身,再呼呼的回到大自然。
隱約,似乎有回聲傳進耳里。
「笑聲?」
「二少爺,你在說啥?」
「有人在笑!」耳尖的容翼先捕捉到細微聲響,微慍的目光打量著老班底,似乎在忖探是哪個家伙不要命了。
笑?眾人四下張望,並無所獲。
「明明就听到有人聲,怎會突然就又沒了?」他也不信老伙計們膽敢惹他,可是他敢發誓,自己絕對沒听錯。
「有嗎?會不會是二少爺的耳朵……呃,敏感了些?」
「不,我沒听錯!」容翼相信自己的听力。
如果二少爺這麼肯定,那應當是不會錯了,可偏偏卻看不到其他人影,這會不會是……那玩意兒?!
剎那間,凝窒的氣氛再襯著呼呼的陰冷林風及不知何時隱約飄浮的嵐霧,這景讓眾人不由自主的起了毛骨悚然的哆嗦。
「啊?」容翼的炯瞳猛地射向洞外。
「二少爺,你瞧見啥了?」听見二少爺發出愕聲,白果壯問道。
容翼沒理他,幾個大步就沖出洞口,果然,洞外有不速之客。
「妳是誰?」抬眼,他瞪著嬌軀斜倚在樹上的冷然美顏,理直氣壯的神情不禁浮起一絲疑惑。
荒郊野嶺,哪來這麼美的俏姑娘?她不怕被牛鬼蛇神類的壞東西給吞了?還是她根本就是山魅孤妖?
「你?」
「我是容翼。」大剌剌的撂下自己的姓氏,他抬高下巴拿鼻梢瞧她。「快說,妳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他不是存心無禮,只怪停步的位置挑錯了,那落日的余光刺目,正巧從她身後的葉縫中射出,逼得他俊目微瞇,只能半仰起腦袋來打量她。可他這副彷佛是瞧不起人的模樣,別說倚在樹上的小泵娘心生不悅,連他身後的幾個漢子瞧了,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二少爺此舉,再加上霸氣十足的招呼,鐵定為自己招禍。
「頂峰山!」
此言一出,容翼身後的漢子們不約而同的低抽著氣,幾個得知頂峰山已易主的消息的老礦工臉上甚至浮現憂慮和不安。
八成是正主兒現身了。
不待手底下的人暗示,容翼也猜出她的身分。
她鐵定就是那個眼看他成功在望而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鄔棻。
第二章
笑的人不是鄔棻,而是她的師父武陽。
向來低調慣了的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師父這近乎挑釁的舉止,只能直直的看著張嘴大笑的師父瞧。
武陽聳聳肩,「誰叫他講的話這麼可笑。」
鄔棻不語,仍直盯著他。
「妳不這麼覺得?」
她還是沒反應。
「他的山洞?哼,這狂妄小子一點長進都沒有,渾然不知天之高、地之厚,還他的山洞咧?他這叫鳩佔鵲巢。」
鄔棻皺起眉,話是沒錯,可是……
「別愁著臉,就算他氣惱又能奈我何?我還想再笑他幾聲呢!」
還笑?她鼓起腮幫子。
「就讓他知道,這山的主子究竟是誰。」
山的主子正是她呀,師父這麼做豈不是替她引禍上身?
「順便也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別總是瞧著頂峰山流唾沫。妳師父我這一招,不錯吧?」
「師父……」她終于低喃著無奈。
她知道在洞口里大聲嚷嚷的人是容翼。幾次的場合都失之交臂,所以對于他,她只聞其名而未能謀其面,但師父曾約略跟她提過容翼這個人。
听說他有腦子、有身手,長相更矚不凡之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壞脾氣與沒耐性。
某次听旁人聊起容翼的「豐功偉業」,師父還曾神情嚴凜的叮嚀著她,「若沒事妳可甭跟他有來有往,听到沒?他那小子的氣焰太烈,會將妳啃得連渣子都不剩。」
當時她听進耳里只想笑。
苞個八竿子都打不在一起的陌生人有來有往?
她只將那叮嚀當成不相干的事件在听,畢竟幾年來都不曾打過照面,卻不料今兒個成了真。只不過師父的警告仍猶在耳,在這與容翼第一次正面交鋒的場合,外冷內熱的師父卻毫不掩飾他的竊笑,明知道這簡直就像是拿針在刺戳容翼的痛處,且這也極有可能會替她引來麻煩事。
怎麼,師父是想撩撥容翼的缺點以勾起她的情緒起伏嗎?
「好,我不出聲了。」小徒兒的憂慮,為師的怎會不懂。
鄔棻又嘆氣了。
「我說了,不再出聲。」
「怕是來不及了。」
洞里的對談聲回音四散,倚在樹上的師徒倆听得一清二楚,這會兒精明得跟只耗子似的容翼已察覺到洞外有人。
「也對,是來不及了。」不以為懼的揉搓著微酸的脖子,順帶活動活動略僵的筋骨,眉眼含笑的武陽附和著小徒兒的結論。「無妨。雖然他們人多勢眾,但師父向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人。」
可她怕呀。
「以一敵眾對師父而言,不過是小意思啦!」
她就是怕師父出手過重呀!
「待會兒妳別露面,省得被牽連進來。」
師父難道忘了這是誰的地盤?還要她別露面?
「只需兩三下,師父就可以打發掉他們了。」
唉!鄔棻在心里嘆氣。
「凡事包在我身上。」
她無奈的叫一聲,「師父!」
「怎麼?難不成妳也想露一手?」
她再嘆。
「妳怕啦?」
「對。」
「哈哈,棻娃兒,妳就是這個誠實性兒討人喜歡,讓我想欺負妳都于心不忍。」他心生感慨。
那年,李賓奉老爺之命將小救命恩人帶回府里,大伙兒都屬意由功夫底子深厚的他傳授她功夫,可向來不收徒的他一口就否決了,在揮袖離去時瞧見杵在門外的淨白娃兒,他心里一嘆,好沉靜的一張絕色素顏,小小年紀,明眸竟掩上一層薄塵,而且隱隱浮著一抹倨傲,明明是拒人于千里的淡漠神情,卻令人更想上前去撫觸她帶著輕憂的粉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