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看得多就會麻木了嗎?不是一忙碌就會專注而不去注意太多別的事情嗎?不是只要習慣後,一切就會司空見慣了嗎?她可以的,因為現在才初接觸,所以還沒完全適應,但,以後只要不讓自己多心、多想、多瞧、多念,她可以的,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為什麼那麼執拗呢?你明明就不適應這項工作。」不只是消防隊員,基本上,只要是類似這種生離死別的工作,她都該死的不適合。
曾經,她不過是到老人院去當了一天的義工,一天,才一天而已,可當他晚上見到她時,那雙哭紅、哭腫的眼就讓他心痛了整晚。
「我才工作不到半年。」
「可是這半年來,你變了多少,你自己清楚嗎?」不到半年?她愈是跟自己抗爭,他的心愈是不舍、不忍,也愈是氣惱。
「有嗎?」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手臂……唉,她好像真是又瘦了一點。
「看到了嗎?」他也瞧見她的眼光落向,「人家減肥是一公斤一、兩萬元,你減肥還有薪水可以拿呢!」不想這麼尖酸刻薄的,可是,她的水泥腦子任他怎麼敲都敲不醒。他真的是惱了。
「這……這只是過渡期罷了。」
「睜眼說瞎話。」
「真的,我還算能適應這份工作。」
「還算能適應?」
「對……對呀,只要……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
「為什麼這麼強求自己呢?」
「不,我可以的,我可以撐得過去的。」緊握著手中的筷子,她望著他,眼中有著哀求,「不算強求,不能說是強求,盼了那麼久,如果現在就放棄,那我……」微咬唇,她說不下去。
放棄了這條路,未來,她該怎麼走?
何悠作太過了解她沒說出口的掙扎,他全都明白。
「你可以嫁給我呀!」
「我……我會嫁給你的。」
「什麼時候?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還是,等我躺進了棺材,你再以死相伴?」
她心一驚,「你為什麼詛咒自己?」連只是隨口地提一提,她都不能接受悠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念頭。
明知道命運是掌控在各人手上,明知道那卜卦師並不是神,並不能事事料中,明知道悠作對她的寵愛已夠讓任何人贊佩,但……她就是不敢賭,不願賭。
「你心疼我?」
「我當然心疼你。」何悠作的質疑很傷她的心。
「那就嫁給我。」
「噢……」
「是呀,噢……」長嘆,他干聲笑著,「除了嫁給我這件事,你堅持一切的原則。不,你連這事都很堅持。」
「悠作!」
「不是嗎?以前你念書時,學費不足,你可以咬緊牙根去接一個又一個的兼差工作,將自己的身體摧殘至盡,卻怎麼也不接受我提出要資助你一些金錢的建議。你生病、躺在醫院,也不管我有多替你擔憂,我有多舍不得,只要眼楮一睜開來,點滴管一拔,便偷偷地爬窗去上課、去打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就是不肯讓我幫你,就是要枉顧我對你的擔心,甚至……你的父母都因為接到我們的喜訊而趕來芝加哥幾次了,你有數過嗎?」
「我……」
「你大概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吧?」次次,何悠作都對自己的痴心嘲笑不已,可次次,仍舊是死心塌地地守在她身邊,惱怒她的盲目迷信,更憤慨自己的勘不破情關,「你可以不在意,可是,我不能。愛了你那麼多年,也發布了那麼多次喜訊,結果呢,我真是沒用,竟沒有一次能成功地牽著你的手走過那條該死的紅地毯!」
「我……我真的是不想……」
「不想怎樣?不想克死我?」
「這你都知道,為什麼還……」
「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教堂前放了我好幾次鴿子。」他壓根就不在乎,拜她所賜,他三番兩次成為別人口中的話柄,甚至是笑柄。無妨,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何悠作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拋棄了無數次,幾乎已構得上習慣成自然了,但,無所謂,旁人的言行舉止他全都不放在眼里。
她的退縮才是他所在意的。
嘴里不說,並不代表愛她的心就只有氣惱,沒有傷痛。紜妹大概不知道,她每退縮一次,他的心就多了道傷痕。次數一多,胸口的痛楚會麻痹,但並不代表就會消失或司空見慣哪!
「對……對不起。」她囁嚅低語。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如果,幾句對不起就能改變事實的話,我寧願說這話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他強迫自己將緊握的雙拳盤放在胸前,不讓它們漫天揮動。因為,即使是惱極了,仍不願一時的心焦嚇到她丁點,「我說過幾千、幾萬次了,不管那見鬼的卜卦師究竟說了什麼話,我不在意,你听清楚了,我完全不在意。」
「問題是……」
「我完全不在意。」明知說出口也會成了廢話,但他仍再一次強調。
可是,她在意呀!瞪著他,秦紜妹的唇動了動,卻始終沒將心中的話再次重申。該說什麼呢?只要一提到這事,平時溫文儒雅的悠作就會惱起了性子,但,是誰勾起的心結呢?是她的錯,怨不得他的重話。
「嫁給我真的是那麼困難又痛苦的一件事嗎?」
「不。」
「那你為何不給我一次機會去證明那個該死的卜卦師所佔卜的是個錯誤呢?」
「不!」她的回答直接又略帶驚駭。
證明?攸關悠作的生死命運,叫她放手一搏?即使是讓悠作無法見諒,她也不允許自己拿他的性命作為賭注。
絕不!
「不?回答得這麼斬釘截鐵,你是怕我驗證了那人的話?」即使口氣雲淡風清,但淡淡的不悅仍隨著話而逸進她的耳里。
「別說這種話。」他氣,她心懷愧疚;他惱,她心有憐疼;但每當他用這種嘲弄又帶著惱怒的口氣挑出她所害怕的事實,她的心也在揪痛。
萬一一語成識……怕,她怕呀,怕死了真那麼靈驗!
「人生苦短,為什麼你那麼執迷不悟?」
「我……」
「嫁給我。」何悠作感性的握緊她的手,深邃悠然的黑眸緊鎖著她,「你該相信我的,對不?讓我照顧你,讓我好好地疼惜你一輩子。」即使沒有結婚證書這張紙,對紜妹的心依然沒變,可是,就是希望能得到她明明白白的允諾。
允諾會與他攜手走完一生一世的決心。
這些年來,紜妹的優、缺點他都愛,但就是不愛她什麼事都往心里擱的悲觀性子,希望時時看著她笑,但不希望見到她盈盈笑靨中卻隱藏著憂心忡忡的苦澀。
「悠作,你……你別逼我。」
「別逼你?」干哼一聲,「你講得好像我是逼婚的惡霸似的。」其實,若真逼婚就能有功效,他也寧願一試。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種意思。」
「我明知道?」堅持的心不到一秒便化為灰燼。無奈呀,只要她的眉心一擰,再怎麼忿忿不平的心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軟化成一灘柔柔的情意,「可以,你不想談,我們便不談這個話題,但,把工作辭了。」
「什麼?!」
「听我的話,把工作辭了。」
「我……」明知道依悠作疼惜她的程度,這句話是遲早會出現的,可卻料不到這麼早,「悠作!」
「我愛你,只要是你所想要的,我都二話不說的在你身後支持你的決定,可是,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三番兩次地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冒險?」輕吭出氣,她潤了潤干澀的唇瓣,「其實這麼說也不全然是正確,我覺……咳咳,我知道最近我的確是太過鞭策自己,可是,我保證以後會克制一些,而且,只要是出勤時,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的,再加上隊上的同事都對我很好,我覺得……呃,還有隊長,你也見過他啦,他真的很照顧我。」所以,她不願輕言放棄上天賜予她的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