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直到坐上了飛機方才知曉,她竟然當了二十年的小蝌蚪!
采訪的腳步不知不覺自房子後端的那扇門踏入,瞪著門階邊的那兩雙木屐,蔡含文有些傻眼。
這回的豪宅采訪,沒有涼子在一旁伴隨、解說,她走得很慢,可卻也失了方向,呵呵,她現在在宅院的哪個角落里呀?
「文,你怎麼那麼剛好進來了?」笑咪咪的,涼子在門畔招呼著她,「快過來,吃飯嘍!」
「喝!」呆呆的,蔡含文望著突然出現在門後的老家人,涼子她……涼子的身份絕絕對對有著很大的問題。
「吃飯啦。」涼子踱向她,揮了揮手,「你又在發愣了。」
「呵……呵呵……還好、還好啦。」干干地笑著,蔡含文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向涼子的腳,听說,被鬼魂附身的人都是跛著腳尖走路……嗤,涼子神出鬼沒的絕技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你在看什麼?」疑望著她,涼子老而彌堅的眼眸盡是若有所思的微笑,「你怎麼會逛到廚房來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隨便走走。」蔡含文笑得有些尷尬,難怪涼子能迅速地出現在她眼前,原來這兒是涼子的地盤喲。嗟,什麼時候,她的疑心病那麼重來著了?
「走吧,我們到餐廳吃飯了。」朝她微欠欠身,涼子也不再就這沒意義的話題跟她糾纏。
「喔。」吃飯都得承蒙老人家叫喚,會遭天譴的。當下,蔡含文不敢耽擱稍許的迎上前去,跨上榻榻米,她傾身將自己的鞋子拿在手上,免得待會兒還得浪費時間跟著拖板鞋在屋子里到處穿梭,找尋失鞋。「咦,義一桑呢?」她剛剛在院子里沒瞧見另一位老家人的影子。
「大少爺請他送東西到鎮上去。」涼子回眸一瞧,「咦,怎麼拎著鞋子?」
「還不是怕麻煩。」笑嘻嘻,蔡含文朝她吐了吐舌頭,「我記性不好,怕待會兒忘了鞋子被我擱在哪兒了。」
涼子也笑了,「那你就先擱那兒吧。」她朝餐廳門前的階上一指,「我會幫忙記得。」
「謝謝涼子。」給了涼子甜甜一笑,她忙不迭地將手中的鞋擱在門外。
日本的和室房子在設計上自有其獨到之處,房子里有走廊,四通八達,要走到哪兒都方便。房子外圍則有道像陽台的門廊,繞在整棟屋子外圍,閑暇時分杵在廊下吹風、賞景、看月亮,一舉數得。
回過身,身手矯健的涼子早將餐點給擺好了,餐桌上,只有兩份餐點。
「我們不等義一桑?」
「不了,他會在鎮上吃了再回來。」姿勢典雅的坐在桌邊,涼子示意她坐下,「來,開動了。」
學涼子將雙手合十,手才放下,望著桌上的食物,蔡含文詫異的眼微揚,「這是什麼?」
「鮭魚茶泡飯。」
見涼于拎起身邊的水壺,將兩人身前的飯碗里注入開水,然後擱下,拿起筷子,忽地睨了又開始發怔的蔡含文一眼。
「吃呀。」
「啊?就這樣?」一碗飯上頭薄薄的一層菜色,這麼簡陋?她以為涼子又「暗坎」了什麼好東西,預備等她坐定後再端上來呢。
她不是餐餐非得大魚大肉不可,只是她很好奇,嘖,一大碗白飯,菜只有一點點,怎麼配飯哪?
「對呀,你嘗嘗看。」
面對老人家期待的眼神,蔡含文馬上端起飯碗吃了口飯,「哇。」瞳眸驀睜,她再吃了一口,忍不住嘆起氣來,「好好吃哦!」
「在日本,茶泡飯是道很普通,卻很方便的食物。」蔡含文毫不摻水地贊賞令涼子相當滿意,見蔡含文吃了半碗飯,她這才開動。
「涼子,這是什麼?」夾了碗里的一塊肉,她口齒不清地問。
「鮭魚。」
「唔……」再夾起另一樣食物,蔡含文又問︰「那這呢?」
「紫菜。」
「喔。」一口吞了筷子上的食物,滿足的笑眼眨了眨,才瞧向涼子,就被她身後出現在院子一端的某物引走目光,蔡含文倏地擰起眉頭。
一道壯碩的身影在她眼前掠過,仿佛知悉被人探索,她微頓幾秒,轉向另一方蜿蜓庭道走去。
雖然沒看清那男人的正面,但她敢剖開心髒,用力地模著、掐著,斬釘截鐵的發誓,她絕沒有認錯人,他就是那個用眼神明刀明槍的告訴她,他隨時都在我機會將她一腳踹開的男人。
「那是什麼?」她好奇地問。其實,他若沒再次出現,她早就忘了他這號人物。
「哪里?」涼子四處尋找她口中的食物。
「喏,院子里呀,就是那個將眼珠子嵌到鼻孔里的男人!」蔡含文語氣中完全是孩子氣的不屑。
雖然,她是用日文直接將意思說出來,但涼子卻听懂了,也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是公敬。」
「公敬?」公敬個鬼!誰知道公敬是哪個幫派的小嘍羅,她又問,「他是做什麼的?」
「咦,文,你不知道他?」涼子大吃一驚,笑咪咪的眼瞪得大大的。
「我該知道他?」這下子,連蔡含文也愣了,他是誰呀他?
「他就是小少爺呀,也是你的學生。」
咱嗟!筷子自她手中松落,含在嘴里的白米飯差點沒噴出來,呆呆愣愣地望著走路都能造成狂風飛舞的壯碩身軀,蔡含文像是被一記重雷劈上腦門,沉沉的、麻麻的,整個人陷入了僵凝。
呵呵呵呵……那個魑不隆咚的凶神惡煞是神秘老板的「小弟弟」,是她還沒有開始上課的家教學生!
這怎麼可能呢?林家展沒有說……學生……涼子也一直沒提……她的學生……她以為……天哪,讓她死了吧!
一直以為林家展口中,神秘老板那個需要她執教的小弟弟年紀應該很輕、很輕,最起碼,也得小她好幾歲才是呀!誰知道……呵呵呵……蔡含文開始嘲笑起自己的愚蠢來了。
叫她幫那個「小弟弟」?哼,得了吧,像那種看起來就像是花岡岩的煦酷家伙,要她教他中文?如果她夠聰明的話,還是先找人來幫幫她自己吧!
第四章
「大少爺回來了。」
丟石頭的手頓了頓,緩了一秒,蔡含文渾沌的腦子這才接收到訊息,和著石頭擊上水面的一聲咚,她的身子猛然一震。
「涼子,你說誰回來了?」
「大少爺呀。」笑眼咪咪的,涼子謹慎地看了眼她手中沒丟完的幾顆碎石,「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到家。」
「他回來了?」太過驚喜,她反倒恍惚了起來,「那個藏鏡人終于肯露面了?」
「是呀。」習慣成自然,涼子舉手在她怔茫的眼前揮了揮,「文,回回魂哪,你不是一直在等著跟大少爺見面嗎?」
「嗯。」忽然,蔡含文覺得有些委屈,「我一直在等著他回來。」
「他剛吃完早餐,人在書房,你要不要去見見他?」其實,涼子接到的口訊是,帶那個小泵娘到書房來。
「當然,當然要見他,我有一大堆話得當面告訴他。」
自從將她遺棄在這處豪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每天晚上都被她詛咒千萬遍的林家展用電話通知她開始上課後,又是一個星期。
每天下午,她都得忍耐地面對著石黑公敬那張死瞪著她的惡形惡色足足四個小時,足足兩百四十分鐘,足足一萬四千四百秒,嗚……才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已經開始覺得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了。
而捱著一切的抱怨與痛苦,就為了有朝一日能一五一十地將委屈砸到神秘老板的臉上。這一天,終于來臨了,而她的耐性,也差不多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