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讓你見她,如何?」他笑得像只狐狸。
太熟悉這種詭譎的笑容,裴文杰試探的問︰「還有條件不是嗎?」
「只要媛媛認不出你,你就不要回頭。」如果不狠心一點,砍不斷根深柢固的情誼。
「好!」
「哥,腳上的石膏何時能拆?我好癢喔。又不能洗澡,討厭死了。」恢復力驚人的袁媛,紅光滿面的坐在床上發牢騷。
「這就要怪妳自己!」袁韜耐心的響應她。
她嘟嘍著︰「怎麼怪我?你明明說是我走在路上被酒醉的駕駛撞到,對方還逃逸無蹤,要怪也要怪那殺千刀呀!」
一時不察,差點就要戳破自己編的謊言。他故作自然的道歉,「是、是,我已經在各處發稿,高額懸賞肇事者,只要被我抓到,就任妳處置行不行?」
「好啊!把我害得這麼慘,我非得天天處以極刑不可。」
「成、成,妳大小姐把我手上的藥吞下去再說吧。」他遞過一杯水與藥包。
她動動小巧的鼻子,朝藥包嗅了下,夸張地抱怨,「嘔,好惡心喔!我不要吃藥,我寧願打針。」
「妳不按照醫生指示吃藥,妳的腦袋瓜就會出問題。」
「才沒有什麼問題呢!我可是智商一八0。」
他低笑,「那為什麼妳會記不起從前的事情呢?」
「我記得,醫生說只要你慢慢的提醒我,我就會全恢復了。我不是恢復七、八成了嗎?別以為我好欺負,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是嗎?唯獨冤家裴文杰的事情全給忘光光,全然不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這絕對是天外飛來的幸運,一次重生的幸運。
既然她忘記車禍前的事,封閉那段痛苦的回憶,醫生認為是她潛意識要保護自己。
她需要一個哄她疼她的男人,文杰是好友、是玩作、是大哥,卻不是一個好愛人。
他有自己要克服的心理問題,他會忽略媛媛的需要,造成她的不安,這樣的男人並不適合她。
媛媛,不要怪大哥多事,大哥是為妳好。
他突然提議,「要不要到花園逛逛?」
「要,當然要,之前我怎麼求你都不肯讓我到外面,把我當犯人看管,怎麼現在主動問我?」她懷疑其中有文章。
「妳再拖啊!等會兒醫生來,妳就休想去了。」
袁媛堅持要自己拄著拐杖走,盡避額頭滿是汗珠,她還是樂此不疲,在花園里踱來踱去。
玩了一會兒,她渴了,耍賴的吆喝著袁韜,「哥,去幫人家拿水,我好渴喔!」
「那我們回去好了。」隨著約定的時間越近,他越不安,四處張望。
「不要,你回去拿水,我在這乖乖等你,好不好?拜托啦!」有求于人時,這妮子就像個安琪拉般可愛。
他沒轍的笑笑,「好啦,我馬上回來,別亂跑。」
她佯裝懊惱的大聲嘆氣,「唉!就算我想跑,也時不我予啊!」
逗得袁韜好氣又好笑,心甘情願的去拿水。
等待大哥的時候,她干脆就坐在草地上,找尋幸運的四葉草。正找得入神時,突然有人出聲。
「嗨!」
她仰起頭來,禮貌性的回答,「嗨!」哇!好帥的男人啊!
「妳……妳記得我嗎?」他小心翼翼的探問。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獨處,自然要把握機會。
她怪異的假笑,「不記得。」不僅帥,神情還充滿憂郁,不過泡馬子的招式很蹩腳,哪有人一見面就問對方記不記得他。
這個回答嚇壞裴文杰,瞧她神情又不似假裝,「妳……妳以前有養過一只狗叫巧克力?」
「是啊!你怎麼知道?」她的眼神從充滿好感轉為防範,一個勁的朝他上下打量,心里急得直嘀咕,大哥怎麼還不來?這兒有個很帥的神經病騷擾她。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神情已不若之前冷靜,急得箝住她的手,「妳再想想,我是裴文杰,裴文杰,我們以前常玩在一起,妳不記得了嗎?是我,是我耶。妳再仔細想想。」
「你想干什麼?你認錯人了吧。我根本不認識你。」他好可怕喔!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媛媛,是我。是我啊!」
還知道她的名字!她更害怕,臉上寫滿了不信任,「你有話慢慢說,先放手好不好?」她掙扎著要離開,一刻也不想留下。
袁媛的態度再度刺激他,無邊的恐懼席卷全身。
不行,他不準這種事情發生,媛媛,他的媛媛眼中一向只有他,如今卻──
「你放手好不好?你不放手我要叫救命了。我哥他……他馬上就來了。」她虛張聲勢的威嚇他。
除了一臉驚慌,他讀不出任何情感。他眼前的袁媛,對他全然陌生,甚至可以從她的表情讀出嫌惡。
承受不了打擊,他抱住頭,繼而憤怒的搥牆,力道大得嚇人。
她乘機拄著拐杖遠離他,背後卻傳來一陣「媛媛」的呼喊聲。
她嚇得飛快的往病房走,直到撞上一堵肉牆。
「怎麼啦?怎麼啦?瞧妳走得這麼急。」袁韜手上的水杯潑灑一地。
只見她緊張的頻頻回頭,「有個瘋子追我。」
「什麼瘋子?」
「他說他叫裴文杰,還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呢!嚇死我了。」袁媛一回神,又臭罵大哥一頓,「都是你太慢,你老妹我差點遇害。」
原來照過面了,袁韜幫袁媛擦汗,順便扶她上床休息。
她驚魂未定,「虧他長得挺帥,腦子卻有問題。」
「喝水吧。」
袁媛一仰而盡後,躺在病床上休憩。
妹妹的反應,把當時的狀況說得一清二楚,文杰應該受到很大的刺激吧。
袁韜又突然同情起他來,幽幽的開口,「他很可憐的。」
「大哥,你認識他啊?」
「嗯,他以前有個青梅竹馬,可惜他自己不爭氣,沒能留住女朋友。」
原來如此,挺可憐的。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哥,我告訴你喔,他剛剛哭了,眼淚一直一直流耶!我從沒看過男人哭,原來男人也是有眼淚的。」
「妳休息吧!」
袁韜借故離去,卻直往花園走去。
他在那里果然看見頹喪的裴文杰,兩眼通紅,抖著手正在抽煙。
懺悔和贖罪都無法彌補他的錯,月兌軌的現實已經無法挽回。
他要了一根煙,兩個男人並肩而坐。
許久,袁韜才開口,「請你原諒一個哥哥的自私,我只有一個妹妹,我認為你並不適合她。」
裴文杰沒開口,靜靜聆听。
「我下個月要送她到美國,讓她回到我爸媽身邊。」
听到這句話,他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震。
「永遠不回來嗎?」
「是!不回來了。」說完,袁韜站起身踩熄香煙。
裴文杰說道︰「幫我聯絡美國那個案子。我願意去。」
「好!」
第六章
兩年後
「裴先生,飛機已經抵達台灣。」面貌姣好、具親和力的空中小姐輕輕推了推沉睡中的男人。她可是犧牲了幾瓶名貴的香水,才交換到喚醒他的榮耀。
在天上飛久了,眼楮難免長在頭頂上,瞧不起地面上庸俗的男人,現在看見好的出路,誰能不把握。
生意人勢利精明不好應付,企業家第二代都由長輩操控,因此有才華又自由獨立的男人才吃香。尤其裴文杰家世好、教育程度高,難得的是長得又帥,美國時代雜志還報導過他與美國CNN新聞小組深入戰區所做的一系列報導,由他負責掌鏡,因此得到最高攝影大獎的殊榮。
裴文杰睜開眼,揉了揉堆在眉宇間的疲憊,還不吝嗇的給了空中小姐一個致命的笑容,「謝謝妳。」
他提起簡單的行李,步下飛機。
踏出桃園中正機場的那一刻,陽光刺眼的照射在一身全黑的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