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年不諱言自己討厭台北,不是普通,是非常非常討厭。
餅度擁擠的人口,而且全是些沒有環保概念的人士,拚命賺錢搜刮,沒有遠見,人文素養低落,搞得台北污煙瘴氣,惹人厭煩。
不過全世界每一個地方都一樣,愈繁華的地方就愈髒亂。她好不容易擠上造價昂貴的公車,開始閉目養神,不看外頭人車爭道、橫沖直撞的情況。
不止她吧。所有的人都對現狀感到無力,卻不知從何改起,只好隨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直至老死在這垃圾島上。
快到達目的地了,她擠過一個個乘客,掙扎的往前門走。真是折騰人,每天都得上演這一幕,考驗自己的體力。
下了車,直奔飯店門口,跟客戶約定的時間剛好到了,沒遲到,她為自己喝采。
一進餐廳便看見她的客戶正坐在位置上,沒形象的大吃特吃,像要賺足老本似的,真令她倒胃口,而這樣的人竟是台北頗負盛名的企業所派出來跟她交涉的人。
還好自己只是拿些作品給他瞧瞧,不用天天見面。
.驀地,她突然渾身毛發聳立,感到愕然,仿佛有人正虎視眈眈的盯住她,銳利的視線讓她覺得不安。
她環視一下高雅的餐廳,沒什麼可疑人物,難道是自己大驚小敝?
她暫且捺下疑慮,重新振作,不予理會,徑自走向客戶的身邊︰
「黃先生,你好。」
吃得滿身大汗,油亮的禿頭從餐盤中抬起來,「杜小姐,你來了,坐。」
君年拉開椅子坐了進去,向侍者要杯熱牛女乃,早上匆忙出門沒吃東西,喝杯牛女乃來墊底。
「嗯,吃那麼少,杜小姐你身材夠火辣了,毋需減肥。」黃先生言辭輕佻,眼神若有所指,不正經的瞄向她的胸口。
忍住,杜君年,你千萬要忍住,這般雜碎自有人收拾。她深吸口氣,再和緩的吐出來,盡量擺出專業而認真的微笑,擱放在桌下的雙手卻泄漏她的心情,早巳緊握成拳,蓄勢待發,
早听公司同仁警告過,此人貪便宜、、低級下流,是業界有名的色胚,之所以還能存在,還不是有個立委老爸當靠山,上梁不正,下梁歪。
「黃先生,我們可以開始討論了嗎?」
黃先生見她不為所動,趾高氣揚的噴氣,「無所謂,你說開始就開始。」
她從牛皮紙袋抽出照片,遞了過去。「這是貴公司委托我拍攝的成品毛片,如果風格沒問題,我會以此做為範本。」
那男人閑閑的接過去,瞄了幾眼照片,然後擱下,拿起刀叉又繼續吃,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黃先生覺得呢?如果不滿意,我們可以改。」表面上裝得專業,其實心里早巳臭罵他祖宗十八代不知幾回。要不是公關組里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她哪會親自上陣?
是她可憐雜志社的公關人員,一個個如花似玉、嬌滴滴。她們討厭這死豬玀,她才會勉為其難親自出來跟他交涉。
否則以她火爆的個性,實在不適合同人交易。
「拍得是不錯,我也很喜歡。」他大啖一口豬排,滿嘴油光,令人作嘔。
「那麼這組就這麼說定了。」她微笑道,準備收拾照片,打道回公司報到。
誰知那豬玀制止,「我喜歡,並不代表公司會錄用。」
「什麼意思?黃先生,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他灌足一杯香檳,涎涎的笑,「公司是我老子的,我是他兒子,雖然別人掛名當老板,真正的後台卻是我。雖然我對這方面沒研究,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很用心。這作品只要我開口沒人敢反對,不過呢……」豬玀欲言又止,頻頻賣關子,「我不太想讓這份作品過關。」
「為什麼?我們已經遵照貴公司的要求,以溫馨為訴求重點,而且你也滿意不是?」她對自己的作品一向很有信心,不行可以改,說這種模稜兩可的話,讓人匪夷所思。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公司是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豬玀表現得不可一世。
她閉上眼,再吐出一口氣,「那麼怎麼樣你才能滿意?」
他色迷迷的說道︰「只要你讓我滿意,我就能讓公司滿意。」他的意思是要她以美色交換生意。
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沒水準的人存在,她瞪大眼的看著他婬穢的面容。
杜君年壓抑住爆烈性子,咬緊牙關吞下怒火,自己在心里喊話——杜君年忍住,你一定要忍住,把作品拿回來,然後跟公司交代事情的經過,千萬別動手喔。你不需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你是有教養;受過教育的人,跟禽獸是不同種類的,溝通不良是當然,所以你萬萬不可生氣。
對,只要拿回照片,搭車回公司,就不會有想扁人的沖動。
「黃先生既然不喜歡,那我們再聯絡好了,我會跟公司報備。」她伸過手要取回照片。
對方趁她伸手過來的時候,以他肥豬似的手攫住她的玉手,不放棄吃豆腐的機會。
「放開。」她警告。
「哼,我偏不放,喔,好軟喔,我香一個。」他作勢要湊上他的豬嘴。
不過他沒機會,不,可能以後也沒機會。
杜君年眉眼假笑,「不放是不是?」那就得接受她的懲罰。
她眼明手快的抄起桌上的熱女乃油湯,往他的臉上潑灑,修長的腳隔著桌椅往前踢,準確無誤的正中豬玀的鼠蹊部。
熱湯刺痛了臉,再加上男人命根子被踢,臭男人當場表叫起來,肥短的手指顫抖的指著她,「你……你……你好大膽。」
「做不成生意死不了人。」她猛拳一揮,又擊痛他的鼻梁。
「哎喲!」他抱著頭怪叫。
「今天我不揍你,沒辦法對自己交代。」
杜君年瀟灑的站起身來,帥氣的輕甩秀發,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總算為公司的女同事報了仇,就算代價是丟掉工作,她也不在乎。這種沙豬主義的男人,老認為女性是弱者,以烏業大勢大就想亂來,如今踢到鐵板了吧?
她已經警告過,是他自己不長眼楮。
杜君年瞄都不瞄蹲在地上哀號的男人,用力的再補一腳,拍拍手,轉頭欲走。
突然又接收到針刺般的注視,這次她大膽的梭巡,尋找視線的來源。在場的人目睹她悍強的行為後,果然沒一個男人敢跟她對上眼。
不!有一個男人坐在窗口邊,高舉雙手為她的行為鼓掌,而且還對她點頭微笑。他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留著大把落腮胡,遮住半邊的瞼,由他的身高看來,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好魁梧的身材︰
她驚駭,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都覺得和周遭的人格格不人了,更何況是他,不過他的笑容倒是充滿善意。她確定那惱人的視線絕對不是來自于他。
她聳肩,大方的揚手,帥氣的轉身離去。那頭飄逸的頭發隨著主人的腳步翩翩飛舞︰
「好一個風一樣的女子,有個性。」窗口邊的男人低喃微笑。
※※※
杜君年的個性往往是做了之後,才想後果,不過呢?通常是為時已晚︰
罷剛的痛快早已消失殆盡,但她絕對不後悔自己的舉動,打擊性騷擾,人人有責︰假如不做,她才會後悔。
她只是懊惱待會兒不知要拿什麼臉見老板唐叔,當然不是說唐叔不好啦——
唉!怎麼說呢?
說起唐叔,腦海里就浮現他欲哭無淚一瞼慘不忍睹的哀怨樣。
唐叔是母親的好友,母親去世後,他簡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無微不至的照顧;大學畢業後,還懇求她到自己的雜志社上班︰雜志社經營得還不錯,頗富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