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個陳小麼根本是個微不足道的外人,她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太妹罷了。她不知感恩圖報的從孤兒院偷錢逃跑,在街上流浪許久,才被陳家的兒子帶回家,繼而說服父母領養她;這種下流、低賤的女人,怎配待在政文的身邊,萬一政文染上什麼不好的惡劣習慣,可就糟了。」
黑震山輕蔑的批評,仿佛她是一件發臭的衣服般,提也不想提。
黑基尚震驚的看著手中的調查資料。麼麼是位孤兒,離開孤兒院後在街頭流浪,以偷竊、欺騙的方法取得金錢。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重重的擊中心房。他無法相信這事實,麼麼是那麼伶俐刁鑽的女孩,她惡作劇時,得逞的笑容是那麼的無憂可愛。
他撿起幾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表情木然,完全沒有現在靈活的表情。還是孩子的她一臉骯髒,清瘦的小臉上嵌著兩顆黑亮的大眼珠,疑惑的望著天空,像是對生命提出嚴重的控訴。
那不是他所認識的麼麼,如此陰暗。
黑震山滿意地看著他驚訝的神情,「如何?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黑基尚緩慢的放下資料,不發一語。
「當務之急是要把政文帶回來。」
「等等。」他尚未理清所有事情。
黑震山氣得用拐杖重擊地面,「等什麼?都已經知道她不是政文的姑姑,是陌生人了。我要你馬上帶政文回來,否則我就自己來。」他下最後通牒。
百感交集的地他,無力的揉捏深鎖的眉頭。
◎◎◎
「啊!真舒服!」陳小麼伸了伸懶腰,舒展全身酸疼的肌肉。
經過一趟旅行後,她更能體會真正舒服的地方,還是在自己家。
「姑姑,我整理好了。」陳政文一張曬黑的小險,在她眼前晃動。
她勉強張開眼皮,看他收拾的成果,「哇!政文,你的體力太好了,跟我爬幾天山,還活蹦亂跳的,厲害、厲害,我甘拜下風。」
「姑姑,你很累啊?」
「嗯……」她又眯起眼假寐。
為了躲避黑基尚,她帶著政文跟著社團同學,上山做義工。
連著幾日下來,她一身骨頭差點被拆散,不過當她看到那些原住民露山的笑容時,再累也值得了。
他們堅守自己的文化,不願搬到平地,以至生活、醫療都非常落後,此次他們前去,只是盡微薄之力。事實上還有更多的人等著援助。
這讓她回想起童年的那場夢魘,偶爾她還會聞到水溝里腐敗燜臭的味道,直竄腦門。
看到那些童稚的面孔,她有很深的無力感,這也是為什麼她要提早離開山上的原因。
經過這幾天,該使黑基尚知難而退了吧。不過,他曾說絕對不會放棄,因為他獨裁的父親。
她倒想會會那專制的老人,是否真如傳說般的難纏,是商場上的鬼閻羅。
能讓溫柔婉的的詩姐姐心死,實在是很困難的事。而且她臨死前還不肯見父親最後一面,懇求她一定要撫養政文長大。
其實不用詩姐姐拜托,她也會拉拔政文長大,因為政文是大哥的孩子,而大哥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沒有大哥,就沒有現在的陳小麼,她所有的一切可以說是大哥所賜。所以大哥去世,她比誰都痛苦、難過。
她恨自己為什麼沒法子像詩姐姐一樣,伴隨大哥走完最後的路。
她看著和大哥相似的瞼孔,一天一天的成長,她才有活下去的力量。
「姑姑,你哭了。」陳政文模模她臉上的淚珠︰
陳小麼再次張開眼,鼻音濃濁道︰「是啊,我想起你爸爸︰」
陳政文歪著頭,不解的說︰「我沒見過爸爸、媽媽,我只看過照片而已,可是我知道他們是好人。」
「當然了,他們是最棒的人,他們也很愛很愛你。我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全身紅通通,皮膚都皺在一起,像只小猴子,可是你爸爸逢人就夸你可愛,整天抱著你也不會累。你媽媽則是很注意你的健康情況,你只要一咳嗽或是打個小噴嚏,她都緊張得不得了。」
其實那時她也是整天跟大哥搶抱嬰兒,詩姐姐每次都好氣又好笑的看他們兄妹倆互不相讓。
只是這種和樂的景象不再,大哥跟詩姐姐在一次外出中,因車禍去世。
陳政文鑽到她懷里,撒嬌道︰「姑姑,再說一遍,說爸爸跟媽媽相遇的故事。」
一提到此事,陳小麼的精神也跟著振奮起來,她陷入回憶里,緩緩訴說著。
「那年的夏天很悶熱,有一天午後,你爸爸在頂樓架起畫架,面對後山寫生。你媽媽捧著白色的被單上樓曬太陽,兩人都專心的做自己的事,沒注意到對方。」
「然後呢?」他雖然已經听過好幾次,可以倒背如流,但他還是喜歡听父母的愛情故事。或許是因為無法和他們共同生活,所以更加渴望听到有關他們的任何事,這樣他便可以想像。
「然後突然揚起一陣風,被單被風吹落,美麗的事情就發生了,你爸爸回頭就望見一位漂亮的女生……」
她一宇不漏的說完他們的愛情故事,抱著陳政文度過一個晚上。
◎◎◎
第二天一大早,陳小麼慣例的被佷子喚醒,刷牙、穿衣、準備上學。
「都帶了吧?」她做最後檢查。「嗯。」
「OK,走吧。」她推著陳政文往門口走。
打開門,毫無預警的,一張陰郁的酷臉出現在眼前,她嚇了一跳,錯愕半晌。
「你……你來啦。」她知道黑基尚一定會出現,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幾天不見,他看起來有些狂亂危險,懾人的眼眸里,透著吞噬的,灼燙的目光緊盯著她。
「有什麼話等會再說,我要送政文上學。」陳小麼知道他是不會放過她的,但是內心仍不期待這種緊迫的場面,
黑基尚瞥了她身後的陳政文一眼,他重吐一口氣,似在壓抑隱忍,然後對著身後的司機,沉聲命令道︰「小武,送他去上學。」
「不行,一直以來都是我親自送他到幼稚園,不必勞煩你這位外人。」她緊緊的摟著佷子。
奈何兩人身材懸殊,一個是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偉岸男人,一個是一百六十公分的嬌弱女子,光是氣勢就已經美人一截,何況她有些心虛,氣勢更是比不上他。
黑基尚腳步往前一跨,大手揪出陳政文,推給小武。
「喂!你做什麼?」她想要奪回孩子,卻被身形高大的黑基尚擋住去路。
她瞠大杏眼瞪著他,「你太過分了。」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慢慢的關上門,她可以听見陳政文在外面拍打門的聲音。
「姑姑、姑姑。」他叫得急切。
眼看逃避無望,她放棄抵抗,對門外的陳政文安撫道︰「政文乖,你讓司機叔叔帶你去上學,下午姑姑再去接你回家,听話。」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陳政文委屈的聲音,「好吧,我等你來接我喔。」
送走了佷子後,陳小麼終于心無旁騖的面對他,口氣不悅道︰「有屁快放,我還有課。」她雙手抱胸,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叩」的一聲,鐵門重重的上鎖。
黑基尚臉色凝重的逼近她,一步一步,全身蓄滿欲發的張力。身穿黑西裝的他,動作優雅而迅捷,宛若一頭黑豹,雙眼銳利地盯著她。
她防衛的退後幾步,「你……你……你想干嘛?」她有點害怕,久遠的戰栗,再次布滿全身
他依舊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沒事的話,我要走人了。」她握緊拳頭,穩住抖動的身體,故意繞過他龐大的身體,遠離他的控制範圍,若無其事的接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