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輪到羅杰輕笑起來。
「或許,就如你之前說過的,她是第一個敢挑戰我權威的人。」
「而我們一世英明的海爾.麥克羅德先生怎麼可以輕易放過‘敵人’呢?」羅杰揶揄道。
「可不是。」
「仁慈的大神可否告訴,我該‘不小心’泄漏您落腳何處呢?」
「君悅飯店。」
「好吧,等女戰神找上門時,我親愛的朋友,希望你已準備好面對她的怒氣。」
他的語氣,怎樣都讓人覺得幸災樂禍大過同情。
三天後,君悅飯店的總統套房被一只粉拳敲開。
即使在盛怒中,井長潔小姐也堅持保留自己的格調。
海爾看著她一臉精致的淡妝,一身最新款夏季輕衫,粉綠色的無袖針織衫,外配同色系薄紗襯衫,是一條合身的白色棉質七分褲。反觀他,光著腳丫子,敞開三顆鈕扣的胸膛,看起來不修邊幅又可惡的──性感。
淑女小提包飛到他的胸膛,著地而落。
啊,優雅不過爾爾。他啟開一絲笑意。
「我真不敢相信,你就這樣把我丟下來。」她怒瞪回沙發上躺好的男人。
「我必須這麼做!我犧牲了自己來成全你。」罪魁禍首趣味盎然地回答。
她看起來清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臉更削陷了,只是腎上腺素過度分泌的結果,讓她看起來仍然精力充沛,一頭亮麗的鬈發飛揚。
「犧牲?」她憤喘一聲。
「我是那個逃婚的人,所有的人會把一切責任歸在我頭上,你完全是無辜的那一方,而婚禮也如我們兩人預期的中止了。」他合情合理地指出。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
「我居然被新郎丟在禮堂里,講出去我多沒面子!」
幸好雙方家長手段高,所有新聞在第一時間封鎖得完美無缺。麥克羅德先生當機立斷,在賓客前宣布新郎食物中毒,緊急送到醫院急救,而她父親則立刻說明,準新娘已經焦急地陪往醫院途中,婚禮暫時中止,因此媒體上才沒有鬧大笑話出來。
即使如此,麥克羅德家的世紀婚禮臨時中斷,也著實在新聞上沸沸揚揚了好一陣子。
「那更奠定了你是受害者、而我是萬惡禍首的形象,不是嗎?」他輕松寫意地躺在長沙發上,拿起「台北旅游志」。已經午後四點,再過片刻便要吃晚餐了,這座城市有哪些地方適合飯後小酌呢?
看他這副無事人的模樣,井長潔為之氣結。
她就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嘛……居然被人家當庭「拋棄」,活像她多沒行情似的。
海爾瞄一眼她斗敗公雞的神情,不禁嘆了口氣。
「過來。」
她扁著唇,心不甘情不願地挨坐到他身側。
偎躺進他的懷中時,兩人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仿佛有一輩子不曾擁抱對方了。吻很自然地引發。她嘗起來依然甜美,覆在他掌中的線條依然玲瓏有致……
「你父親和你談過我們結婚的事?」井長潔突然推開他。
「就在同一個周末。」好吧,甜頭得等到晚上。
「別告訴我你同意了!」
「當然沒有。」他眼也不眨。
「那他們如何強迫你舉行婚禮?也把你關起來?」
「關得暗無天日。」他保證。
「你知道他們如何對我嗎?老頭子把我騙到旅館去軟禁,還偷偷把我的護照鎖在銀行保險箱,二十四小時請飯店的人守在我的房門口,我應該控告他綁架!」
「太不應該了。」他同意。
「這群大人真該改掉把自己兒女當成財產的習慣!」
「可不是嗎?」
「為什麼我覺得你很自得其樂的樣子?」她狐疑地盯視他。
「我是笑中帶淚。」
她又瞪了他好一會兒。
「怎麼了,親愛的,你的表情會讓我以為,婚禮未如期舉行令你非常失望。」
「別開玩笑了。」她連想都不用想。
「那不就得了,從現在開始,一點問題都不會有。」他的嘴角含笑。
「可是問題不會這樣就自動消失,我們得想出一些反制的方法,否則等我們回去之後,他們還是會逼我們結婚!」她煩躁地開始踱來踱去。
「我們已經以實際行動表達抗議,那些父母為了自己的顏面著想,應該不會再出這種餿主意了。」他站起來伸個懶腰。「來吧,你是這里的地頭蛇,帶我四處逛逛吧!」
他怎麼能渾然無事的模樣,一點都不擔心?井長潔不懂。明明一堆問題就擺在眼前……
可是,真要讓她舉出是哪些問題,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就這樣從婚禮上逃跑,絕不可能解決任何事。
難道是她想太多了?難道真如他所說,等他們回美國去,一切問題會自然迎刃而解?
「我向來是我們兩個人當中,最不深思熟慮的那一個才對,為什麼現在反過來了?」她欲哭無淚。
「把一切交給我吧!我會打點得好好的。」海爾含笑將她擁進懷里。
「真的嗎?」井長潔半信半疑。
「當然。」那口牙齒太白了。
于是,井長潔的每一根神經都告訴她,這男人才是最不可信任的一環!
對于海爾這樣的「老外」而言,位于長春路和吉林路交叉口的「阿美熱炒」,無疑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它比一般的夜市和路邊攤干淨,卻又保留平民飲食的特色。跑堂熱絡地穿梭在顧客之間,送上一盤又一盤噴香熱辣的快炒小菜,十足十的本土氣息。
海爾並不是真的嬌貴到從沒跑過麥當勞、啃三元美金的漢堡──只是,這樣的異國平民風依然讓他新奇不已。他甚至穿著T恤和牛仔褲呢!在以往,這種衣著只是家里休閑時穿用,一旦外出,POLO休閑衫已經是他的最底限。她常笑他活得比威廉王子還辛苦。
「那是什麼?紅紅綠綠白白的,顏色好漂亮。」他連忙指著從他們桌旁經過的一道菜肴。
「炒花枝,紅的是辣椒、綠的是芹菜、白的是某種魷魚。」她悶悶地喝口生啤酒。
「快快樂樂也是玩,愁眉苦臉也是捱,你選擇用愁眉苦臉的方式過完我們難得的假期嗎?」他輕哄她。「這是我們兩個首次出國度假。」
「對你是出國,對我卻是回國呢!」她扮個鬼臉。「好吧,我陪你‘邦妮和克萊德’」一下,一起我倆沒有明天好了。」
他笑了,探身揉揉她的頭發。
一名服務生端著一道鐵板燒肉從他們身旁經過,辣椒觸在熱燙的鐵板上,煎出刺激的香味。
「咳咳咳咳──」她咳得眼淚都掉出來。
海爾想起她不善吃辣,後方那桌的陣陣辣風想必嗆壞了她。
「我們換個位子吧!門口的桌位比較通風。」他舉手揮來服務生。
她順著門口的方向望過去。
「天哪!不要動!」火速把他的手扳下來。
「怎麼了?」
她拿起菜單遮住自己的臉。「我看到我的前男友了。」
嗯?海爾挑了挑眉,這個有趣。
「哪一桌?」
「大門右方,有三男兩女的那一桌。穿淺藍色襯衫的那一個。」趁那邊廂不注意,她大致觀察了一下。「嗯,除了他,同桌沒有我認識的朋友。」
海爾依言尋望,看中了她描述的男人。
「普通。尚可。」他夾一筷炒面入口。
他古里古怪的語氣讓井長潔不禁好笑。「他高中看起來更吊兒郎當,可是看在小女生眼里,這個叫做‘帥又有型’。」
「敢情在下就是不夠吊兒郎當,高中時才會被井小姐討厭個半死?」海爾不禁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