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想不到她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性子卻這樣堅執。
明明就是要一起生活的人,每天還得這樣冷冷淡淡地過日子,滋味真不好受。
他承認自己習慣別人們照著他的游戲規則走,可他也不是那種剛愎自負的人啊!她大可痛痛快快地數落他一頓,只要錯的人真的是他,他不介意被人罵幾句。
可,她就是不甩他。
吧什麼啊?大家要出來討生活,凡事就痛痛快快、俐俐落落,有任何疙瘩一次說清楚,干啥把他晾在半空中當離水金魚呢?
莫怪乎他的死黨老余會說——
「外表越柔弱的人,越不要招惹他們;一旦把他們惹毛了,要得到他們的諒解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余克儉含笑啜了口參茶。
「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就一個披薩沒吃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該陪罪的我也陪罪了,她還想怎樣?」他從桌上抓起兩把橘紅色的干果,一顆一顆拋入嘴里。「嗯,這是什麼東西?吃起來挺像葡萄干的。」
「枸杞,可以滋補肝腎,明目潤肺,歡迎愛用。」余克儉將水晶盤往他身前又移一移。
伍長峰把紅色的果實舉到眼前,感興趣地打量起來。「你連零嘴都吃這種‘藥材’?幸好比我想像中好吃。」
「你喜歡的話,我的日子和你交換。」
「換什麼換?你這樣又有什麼不好?頂多就是少跑一點、跳一點,別在我面前裝死。」伍長峰給他一個大白眼。
伍余兩家是世交,小一輩都很交好。八年前老余出了一場意外,此後體質就變得孱弱。余家上上下下都把他當易碎的玻璃捧在手心,只有他伍大少,照樣來打打鬧鬧,不把他的弱體當一回事。
余克儉不是不感激他的,只有和伍長峰在一起時,他才會感覺自己仍然是個健康正常的普通人。
像伍長峰這樣的人,生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實在是可惜了。他身上有一種陝客式的豪爽,性子坦率直接,毋寧更適合那種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武林時代。
像此刻,周六的陽光戀戀寵幸著他,皮骨之下旺盛的精力讓人好生羨慕。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學校念書了?」
「看情形大概是沒機會了。醫生說,老爸的病起碼要修養個三年兩載。」伍長峰揉了揉後頸,罕見的出現倦怠神色。
虧他當初還夸下豪語,要一口氣念兩個博士,把老余的份一起念下來,可惜人算總是及不上天算。
「你被分派到哪一支企業?」
「伍氏證券。」
余克儉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對證券業向來不感興趣。」
「由不得我,證券公司有幾項新措施年初才剛上線,老爸放心不下,非要我接手不可。」他盯著窗外的樹影,臉上的倦色更明顯。「奇怪,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以為商學院出身的人就一定懂商?我念的是管理,管理和經商是兩碼子事,我所有跟商業貿易有關的學分都是低分飛過去。」
「我不喜歡你這副委曲求全的孬樣,太不像你。」余克儉搖搖頭。「你自己看著辦吧!懊堅持的時候還是要適時堅持。」
「過一陣子,等我老頭身體恢復了再說。」身為世家子弟,他的身上被賦與太多責任。
余克儉決定換個輕松一點的話題。
「你那個小新娘呢?你們挖出她的心機沒有?她到底想要什麼?」
轉移策略成功。
提到那只「偽班比」,他要死不活的表情立刻一掃而空。
「她最想要的就是讓我的日子難過,不然還能有什麼?」
「你們冷戰還沒結束?」余克儉嘿一聲笑出來。
「說冷戰還真是抬舉我了,人家現在根本把我當成路人甲。哼!不是我愛說,她真的很詭異。」
「怎麼個詭異法?」
「你知道嗎?她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要。」困惑的表情開始在他眼角累積。
「她不就要你娶她了?」余克儉提醒。
「對,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要求了。」他的眼楮瞪得圓圓的。「她甚至去打听,離婚六個月以內出生的小孩都算婚生子,所以跑回來建議我,如果不想拖得太長,現在就可以讓離婚協議生效了,你說她詭不詭異?」
「她這麼清高?」連老成如余克儉也不禁一愣。
「其他女人,要不就想拿錢,要不就想討人,不拿錢也不討人的好歹也想炒作新聞,藉機出出名,可是她真的什麼都不要,還巴不得全世界沒人知道我就是孩子的爹,我從沒和這麼奇怪的女人打過交道。」
他迷惘的神色讓余克儉心中一動,彷佛有一些什麼即將發生。
「那就好好對待人家,好歹先熬過這段懷孕期再說。無論你願意與否,中間卡了個孩子在,你們兩個人的生命不可能再無交集。」
「真詭異,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二十五歲那年就當爹。」伍長峰爬梳了下頭發,咕噥。
「種也是你自己下的,你怪誰。」余克儉好笑。
「謝謝您的安慰,」伍長峰給他一記大白眼。「得知您如此大力支持與贊許,兄弟我真是臨表涕泣,不知所雲。」
「嘿嘿,我可是很期待伍小峰的出世。」
伍長峰僵了一僵,才故作瀟灑地聳肩。「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一步。」
「阿峰。」
他在門旁回過頭,余克儉深深看著他,笑容極為柔和。
「我是說真的,倘若那女孩兒是個純善的好人,就別虧待人家,因為你永遠說不準,未來的生命將如何與她牽扯。」
***
你永遠說不準,未來的生命將如何與她牽扯。
老余竟然會說這種話,真是令人意外。伍長峰的車子繞進地下停車場。
打從李恕儀出現開始,他的生命就陷入一連串劇變,無論是在事業、課業、家庭、愛情各方面。雖然把這些變化全歸咎在她身上並不公平,他卻無法不聯想到——她簡直是一顆掃把星,有她在就沒好事。
她唯一讓他慶幸的,只有不會吵、不會鬧這兩項優點。
車子停在車位了,伍長峰深呼吸幾下。
別看他外表嘻嘻哈哈的,一副天下無難事的模樣,其實他真的有些累了……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已經足夠常人十年之用。
回到家門前,他邊開鎖邊瞄著腕表。
十點半。不曉得他的「室友」睡了沒有?算了,即使沒睡,也不會讓他踫著面。他自嘲地笑笑,推開門。
一整片果背,與一個女敕呼呼的小,迎接他歸巢。
下巴掉下來。
他甚至可以看到俏臀下方那片引人遐思的黑潮。
恕儀把滑落的浴巾重新包回嬌軀上,渾然不覺地轉身。兩雙眼,對上。
沉靜。
「啊——」天地頓時為之驚動。
她沒命地逃回房里去。
「你……!不要臉!偷看別人洗澡!啊啊啊——」
伍長峰愣在原地,一額角黑線。
他偷看?他可是正大光明踏入自己家門好不好?誰知道她會沒事月兌光光在家里走來走去!
「登徒子!不害臊!啊啊——」房里那個人已經完全歇斯底里。
般屁啊!這是客廳,他不能來嗎?
「誰教你自己沒事要光著在公共場合游蕩?」
憤叫聲頓了一頓,一張羞惱的俏臉探出來。
「你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光……光……我洗完澡才想到忘了帶衣服進去,不行嗎?」
「那我也只是想走進自己的家門而已,不行嗎?」他惡質的那一面被撩動。呵呵,看她全身羞成同一種顏色的樣子,實在很好玩。
「你……你沒有及時把眼楮閉上,就是狂。」
「才看兩眼就叫‘狂’?我腦子里還有更色的呢!你要不要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