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前面接近紅綠燈的路口停車。」愛妮在後座指揮方向。
她以笨拙的角度停好車子,轉身往後看。
大宇躺在後座里,太陽穴仍汩汩滲出血絲。
原本這應該是個平凡的夜晚,他們一群人在凱悅的套房里開party玩樂,現在差不多就該散會了。然而,十點半左右,其中有人提議移師到pub飆舞,她本來不想跟,可是愛妮拚命邀她一起去,大家跟著在旁邊鼓吹,害她盛情難卻。
到了pub,一群人開始狂歡熱舞,只有她拚命瞄手機,就怕張行恩打電話來時,音樂聲蓋掉了響鈴。
臨近午夜時,她的忍耐心終於達到極限,開口正想要走,幾個朋友突然在舞池里和別人發生了沖突。
後來事情是如何演變的,她幾乎炫亂得記不起來。只知道對方恰好有些兄弟背景,一通電話叫來幾個打手助陣。她的朋友也不甘示弱,兩方人馬拉了一堆人進來對決。
接著是吼叫,混亂,打架,混亂,服務生報警,混亂,警察來了,混亂,她和愛妮拖了無端掛彩的大宇趁亂逃逸,把一團混亂拋置在身後。
愛妮已喝了三瓶海尼根,無法再開車,大宇只因為站得離舞池太近,頭上無端被狠K了一棍,流淌了滿臉的鮮血,當然也不能開車,最後她這只鴨子只好被趕上陣。
即使此刻已遠離了那團昏亂,她的眼前仿佛還看到燈花亂閃的水晶球,四下幻射的光束,耳膜仍震蕩著快節奏的舞,人群、謾罵和棍棒在四周飛舞……
「蔚蔚?蔚蔚!」
「啊?」她猛然回過神來,深呼吸幾下,幾乎要透不過氣!
[這里是紅線區,不能停車,你先在車上等著;我朋友的診所開在里面二樓,我扶大宇上去擦藥,馬上就回來。」愛妮探頭到前座交代她。
「我——好!」酒氣與血氣交雜,她惶然失了方寸。
車子里很快僅剩下她一個人。她呆坐了片刻,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打開車門,站立在人行道上。半個小時前方下過雨,雨勢不強,讓塵埃的氣息浮漫於半空,悶悶的讓人難以喘息。
行恩呢?他尢什麼沒有打電話來……
一響尖銳的警笛聲刺疼了她的耳膜,她驀然抬頭。一輛警車泊在她的車後。
「小姐,這里接近十字路口,不能停車!」一名警員下了車,朝她走來。
手電筒的強芒灼燒了她的視神經,她下意識撇開臉。
「對不起,我——我只是暫停一下……我在等人!」
警員繞到她身前,眼中帶著狐疑的審量。她的臉色蒼白得可疑!
「你在等誰?車上的其他人呢?」警員低頭照射車廂內。
「他們在樓上……」她囁嚅的指了指黑暗的大樓。
太遲了!警員已聞到車廂內濃濃的酒氣。
「酒味這麼濃,你們酒後開車?」他的臉色更沉肅了。驀然間,手電個問向後座。「喂!你的後座為什麼有血跡?」
蔚蔚嚇了一跳,退後一大步。
「不準逃!」警員誤解了她的用意,立刻拐住她的手腕。「你過來跟我做酒精測試!」
「我沒有喝酒!」她用力想掙月兌他。
「先過來做酒測再說!」
「我沒有喝酒,目前也沒有開車,你沒有權利叫我做酒測。」她努力想捺不慌亂的心」。
〔不做酒測?好,駕照拿出來!」警員神色極難看。
蔚蔚愣住了。她方才出門得匆忙,什麼都沒帶。
「我忘了帶駕照出來。」她軟下語氣。
「忘了帶?我看是無照駕駛吧!」警員大聲諷刺她。「走,那跟我回警局去,順便解釋一下你後座的血跡是怎麼來的。]
「回警局?」她驚得呆了。天哪……那她要如何月兌身?
「走!」警員硬將她押上警車,一面通知拖吊大隊前來拖車。
蔚蔚困在警車後座,驟變降臨,一顆心慌亂得沒有著落。
對了,要找人到警局來救她,
幸好行動電話一直不離身,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無視於警員警告的眼神,撥下一個快速鍵。
行恩。這是唯一跳進她心中的名字。她必須找到他……
撥了他的手機。
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
怎麼會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她紅著眼眶,拚命忍著眼淚。
對了,有時候他談完公事,會先回公司去整理一下,無論多晚……
於是她再試撥了他的專線。
嘟,嘟,嘟……無人接听。
他在哪里呢?唉啊!他一定回到家了,她怎麼這麼傻呢?
噙著忍到眼角邊的淚,她撥下八個數字。
晚上十二點,他的家人應該都睡了。電話響了數聲,都無人接听。
「你跑到哪里去了……」淚珠再也壓抑不住地滑下來。
啊!有人接電話了。
「喂?」一聲軟軟柔柔、非常好听的女性柔音傳來。
她想開口講話,想表明白自己要找行恩,但喉頭卻像梗了一顆雞蛋,聲音怎樣也出不來。「我……我找——」
「喂?您找哪」位?」溫柔的女聲听來莫名的熟悉。是他妹妹,池淨接的電話。
「我……我要找行恩……」她勉力擠出聲音來。
「他還沒回來呢!」對方頓了一下。「你是蔚蔚嗎?」
她沒預料到池淨竟會認出她的聲音,她們倆僅有一面之緣。
「你怎麼知道?」她小聲地應。
池浮在那端柔聲輕笑起來。「我猜的。大哥常和我們提起你,我想,會在這個時候打來找他的女生,應該就是你了。你何時要來我們家玩?大哥一直說要帶你回來,都抽不出時間。」
她的話透露了三大重點——
第一,張家人已知道了她的存在。
第二,他絕對沒有其他女朋友。
第三,他有意帶她回家去見他家人!
一股難言的意緒彌漫在她的心間,像春日的暖潮,將她從寒冬困乏中解救出來。
她的心情登時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什麼臨檢!什麼酒測,什麼警察!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行恩早就認可她了,他甚至準備帶她這個丑媳婦回去見公婆。
[yes]她想大哭,她想大叫,她想大聲哭完再大聲笑。
嘰——警車劇烈彎了一下。警察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這女人是受刺激過度,精神失常了嗎?
不行不行,她必須保持形象!蔚蔚努力深呼吸。別忘了她現在還在警車上。
「池淨,呃……我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第九章
若蔚蔚神智尚清楚,此刻她絕對不會表現得如此開心。
向池淨發出求救訊號之後,她一直以為現身於警局的人會是她,沒想到來者卻是她盼了整個晚上的心上人。
行恩一到,警察並沒有為難她太多。因為她已經做過酒測,證實並未酒後開車,而後座的血跡也有良好的解釋,數量更不像會死人的犯罪現場。警員唯一能訓誡她的,只是她忘了帶身分證及駕照,再加上違規停車,頂多開她一張罰單了事。
她真正該擔心的,是行恩。
他向來就是城府深的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而此刻,他臉上凶狠的怒容,即使是鍾董事長在前,只怕也會驚呆得發不出聲。
但是,但是啊但是,由自從知道自已已經是張家公開的長媳候選人之後,她的心如飛絮一般,飄在半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她從不知道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可以讓一個人如服了嗎啡一樣,飄飄欲仙,渾然忘了身外的苦厄。
他怒氣滔天,她知道!她很清楚!可是斂不住陶醉的笑靨。
「坐!]進了祁家客廳,張行恩手朝對面一揮,自行坐在其中一張長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