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蔚,別難過,反正你本來就不想擁有張行思!你只想暗戀,不求擁有,那他身邊有多少女人,都不干你的事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胸口重得像有一輛卡車輾過去,讓她連一口氣都提不上來呢?
原來她的潛意識里,還在奢望著些干麼。
蔚蔚緊緊捂住胸口,不能呼吸了……
「蔚蔚?蔚蔚,你怎麼了?」小惠發現她的臉色慘白,連忙跑過來相扶。
「沒事!」她感覺到手臂被拉觸,直覺地用力掙開。
小惠嚇了一跳,愣在她旁邊。
「我……」蔚蔚咬著唇,滿心歉疚。「對不起,我的身體忽然不太舒服。」
[沒關系啦……」小惠不自在地退後一步,[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幫你請假。」
也好,回家睡個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謝謝。」她不穩地拿起手提包。[請幫我向人事部說一聲好嗎?」
可是,現在回到家里,一定空蕩蕩的,半點兒人聲也沒有。她不能一個人待在家里。
如果她的魂魄在睡夢中回不來,沒有人發現,那怎麼辦?
對了,好久沒有找大宇那群人了。以前,每當她需要人氣時,都是和他們在一起。由她去凱悅訂一間大套房,大夥兒在里面吃吃喝喝,吵吵鬧鬧,她逕自關進房里睡她的覺,不必怕黑暗和無聲。
自從上班之後,生命充盈了許多,便少和這些純玩樂的朋友聯絡了。
去找他們吧!
她可悲地想起,當由自己孤獨時,唯一能找的朋友,竟是這些對她有所圖的人。
凱悅飯店,一房一廳的豪華套房里,布蘭妮輕快的歌聲鼓動了舞蹈因子。七、八個年輕人,年歲都相仿,二十出頭,打扮得光鮮亮麗,隨著勁歌音符在客廳里扭動。
服務生不時推著餐車進來,源源不絕地供應點心。
「蔚蔚呢?」一個從熱舞中退下來的女孩子問。
「在房間里面。」被問的年輕男人聳聳肩。「老樣子,睡她的大頭覺。」
服務生敲門,龍蝦沙拉送來了,客人們一擁而上,對舞會主人的關心到此寫止。
房間內的空氣是沉窒的,寂緩的,黑暗的。一道雙扇的門,將房里房外格成兩個世界。
只有在附近人聲鼎沸時,蔚蔚才會滿足於不開燈的環境里。
大家都已習慣她的怪異舉止,講話也不會特別壓低聲音,他們的[關心]程度,她听得很清楚。講穿了,就是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她從包包里翻出一張紙,紙上有八個數字。這是張行恩家里的電話,有一日部門在做人事資料更新,陳秘書替這在國外的上司校對資料,當她知道之後,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趁著陳秘書去盥洗室時,偷偷抄下來。
晚上十一點半了,他會在家嗎?還是出門酬醉去了?
如果他真來接電話,她該說什麼呢?她沒有任何理由打電話到他家里啊,尤其她的工作內容,又不會經手到太緊急的要事。
但,听听他聲音的渴望是如此強烈,她的手指幾乎有了自己的意識,震顫著,按下了話筒上的數字鍵。
一響、兩響、三響——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四響、五響、六響——先問候再說。
七響、八響——問候完畢呢?就說她明天要請假好了。
「喂?」
蔚蔚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接電話的人竟然是女聲。
「喂?」
女人?怎麼會有女人?而且是年輕女人,嗓音像是睡覺中被喚醒,有些濃沉,又柔美得醉人。
「喂?我是池淨,請問您是哪一位?」
池淨?蔚蔚胸口一涼,整個人彷佛浸入千年寒冰里。
他們已經同居了!
氣質美女。
說起話來輕聲細氣的。
學藝術的人就是不一樣。
池淨那一型的美女比較合他的胃口。
她茫然掛上話筒。
聲音比外表更真實,一個連眠夢乍醒,都如此溫柔蘊藉的女人,在現實生活中,想必也是個貼心的可人兒吧?
池淨,連名字都如此詩意……
雖然從頭到尾部是她一個人在暗戀而已,不關任何人的事,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看張行思的情人一眼。
「又請假?」張行恩接過假單,俊秀的濃眉蹙了起來。
「對,蔚蔚剛剛打電話來,說是感冒還沒好,請我幫她填假單。」
「她已經請假三天了……]張行恩沉吟片刻。
小惠小心翼翼地觀察王子瞼色。他沒有太不爽吧?那個蔚蔚也實在大混了,新人還一天到晚缺席。
張行恩擰著眉,迅速在主管欄簽好名字。
[這幾天就多多麻煩你了。]電話鈴鈴響了起來,他接起話筒,下了有禮的逐客令。
看著小惠退出去的背影,腦中自然浮起了另一道更縴塵窈窕的身形。
印象中,每當他回眸總會看見祁蔚蔚一臉怔仲,或者沉靜無聲地坐在角落里,次數多了,他連續三天來公司沒看見那張不太有表情的瞼,竟然還挺想念的。
她幾天前明明好端端的,嘴角總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心情極好,為什麼忽然生病了?
想到董事長提醒的,她有「情緒上的小毛病」,現在她一個人在家,又病著,會不會開始胡思亂想?
「喂!行恩,我已經叫了你好幾聲了,你到底理不理我?」宏亮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吼過來。
他猛然回過神。
「老麥!」附帶一聲嘆氣。
「奇了,你每次和我對話,不是嘆氣就是揉額角,我真的讓人這麼頭痛嗎?」麥道爾非常不服氣。
豈止!
他的個性,不喜歡被催促或逼迫,即使是善意尢出發點亦同。公司一票元老都知道他的性情!
記得他剛升上行銷部經理的頭一年,幾位元老對這個嘴毛還長不牢的年輕人頗持懷疑態度,一天到晚有人來「關心」他走馬上任之後的業績。
後來股東之間掀起了派系戰爭,上頭便丟下一個年營業額起碼必須成長百分之五十的高門檻,想讓「鍾系色彩」的他知難而退。
他不勝其擾,第一年便扮演起鐵血將軍的角色,把整個行銷部團隊操到不成人形,結果居然前半個年度就一口氣攀上百分之兩百的成長率。公司元老驚呆了,也樂壞了,到了夜里作夢都有[錢]符號在跳動。
結果,他一聲令下,下半個年度,整個行銷部的人閑閑不必做事,全坐在辦公室里閑嗑牙,沒事還到會議室放錄影帶看櫻桃小丸子。
元老們接到風聲,召開緊急會議,連押十二道金牌要他負荊來解釋。
「公司要求年營業額的成長率是百分之五十,不是嗎?]他四平八穩地解釋。「我一個[不小心],在前半年就把業績提高了一倍,下半年度只好不做事來平衡成百分之五十了。」
元老們當場口吐白沫,險些送醫急救。
不過,也經此一役,看出了這個小伙子的斯文只限於外表而已,骨子里可硬得讓人牙齒生疼。
從此之後,上頭每年只丟下概略的年度目標,讓他自行負責,至於執行方式,再也沒有人雞婆來干涉了。
「我上回和你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老麥果然是來舊事重提的。
「還在想.]簡潔得可以。
「還要想多久?」
「一陣子。」張行恩邊翻閱文件,邊漫不經心地講電話。
「一陣子是多久?」
翻到下一頁,不期然間,看兒蔚蔚熟悉的筆觸。
他的心思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公司同事有沒有人上門探望她?
「行思?!」
今天下班,買東花去探望一下吧。於公,他是上司;於私,他答應了老董事長,要特別照顧她,無論如何都該跑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