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嗦!維多是小姐我學生時代認識的朋友,湊巧他來台灣出差,我倆偶然重逢而已,我只不過盡盡地主之誼招待他,其它啥事也沒有。」她蠻橫地提過後座的小旅行袋,開始突襲檢查。「我幫你檢查一下行李,說不定秘書漏帶了什麼換洗用具。」
泰國,哼!單身男人去泰國還能做什麼消遣!她可不希望屆時他染了一身怪病回來,傳染給她。
「「獨身男子泰國行」?」她拿起一本非常可疑的旅游簡介。
「我只吩咐秘書放幾份旅游介紹在我行李里,誰曉得她專門收集這種的。」他撇得一乾二淨。
青青接受他的說法,反正不過是幾份簡介而已,只要她沒收就沒什麼大礙了。
她大方地取出小冊子,扔進自己包包里,挑了挑眉詢問他有沒有意見?
闕子衿沒有。非常明智!
倘若秘書連旅游簡冊都挑精彩刺激的。他開始懷疑行李袋里還藏了哪些「寶貝
懊死!早知道自己便事先檢查一遍。
「芭比女圭女圭?」她納悶。
「這是準備來送給對方代表的小女兒。」
沒錯,成熟女人不會被這種小玩意兒吸引,可見並非拿來巴結土著女人,尋找艷遇。
她翻開兩套換洗襯衫,行李袋底部赫然出現一樣必殺的隨身用品。
死了!闕子衿無話問蒼天。
青青的母老虎瞳眸慢慢瞇成0.五公分寬的直線,狹窄的眼縫卻無礙于熊熊怒火焚燒出來。
「這、是、什、麼?」兩根顫抖的玉指捻起一包小紙盒。
「呃──這個──我完全不知情──」他努力拯救自己的名譽。
「保、險、套!」她嘩啦開始發飆。「一個獨身男子帶著去泰國還能存什麼好心思?闕子衿,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解釋清楚,我一輩子跟你沒完沒了!」
「我真的是無辜的。」他拚命喊冤。「誰曉得我的秘書會那麼天才,居然把放進去。」
「如果你沒交代她準備,一個女人哪可能厚著臉皮出門購買這種男性用品?」
「我怎麼曉得?說不定她買錯了!她本來想買暈機藥或百服寧,不小心拿錯了紙盒!」轉得很硬。
「這是暈機藥!這是百服寧!她根本沒有拿錯!」怒火在她眼中狂燒。
闕子衿拾起兩盒扔在他胸口的藥包。「我是無辜的,妳不能以懷璧其罪的角度來判我死刑。如果我真想乘機胡來,壓根兒不必事先準備套子,在當地購買就成了
「什麼?你還想跑到當地去買?」她差點抓狂。
「我只是舉例說明。」他實在敗給她。「青青,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是清白的。自從我們倆交往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別人了,妳應該比我更清楚!」
「之後沒有,那之前呢?」她開始翻舊帳。「那位姓丁的小姐不是女人?」
闕子衿癱坐在駕駛座上,被她質詢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認輸了!
「青青──」他疲倦地張開眼楮。「妳也知道我和丁小姐一點關系也沒有。倘若妳再追問下去,我們真的會「吵架」,明白嗎?」
她撇撇嘴巴,干脆不說話。
「好啦,我要出發了,再不走會趕不上飛機,過來親一下。」他手臂一探,將嘟著悶氣的女朋友拉進懷里。
青青仍然怒氣未消,紅艷艷的嘴唇拒絕開啟,讓他侵入私人領土。
他誘哄式地輕觸著她的嫣紅,一次又一次。
面對如此溫柔的侵襲,任憑她再強烈的慍怒也漸次消失無蹤。
她淺吟一聲,終于投降,甜蜜的關卡微啟幾許縫隙,迎入他熱烈的舌尖……
柳枝似的玉臂悄悄攀上他的肩頭,汲取包進一步的燙貼融合──
「青青!」殺風景的雷公吼從車窗外響入門內。
「喝──」她嚇了一跳,忙不迭推開闕子衿。「爸,你──怎麼會在這里?」
每回他們倆親熱時,這個寶貝蛋就會冒出來攪局。
「我剛從福華回來。」安繼方杵在門外吹胡子瞪眼楮。「你們倆不是在吵架嗎?這麼快就言歸于好了?」
「沒有呀!」她立刻跳下汽車,與他盡可能地拉遠距離。「我們哪有和好?事實上,他正在吃我豆腐,多虧你出面解救我。」
她偷偷向闕使了個眼色。
闕子衿立刻接到訊號,明智地發動引擊,倒出車位。
「再見,總經理,安主任,我大後天就回台灣。」
BMW呼嚕駛往忠孝東路的車流。
青青幾乎沒有勇氣回頭面對父親,生怕在他眼前露出馬腳。
「爸,我另外有約,拜拜。」溜之大吉啦!
走回正廳的途中,她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唉呀!忘記沒收闕的那包違禁品了,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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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微風細細,灰藍色的雲朵在天際卷起千堆雪。
「晨夕私人療養院」的花庭里,紫薇朱槿正艷,斜陽煦煦欄桿。中央氣象局已然公怖台風季節來臨,因此院中的病患和家屬為了捕捉數日內即將被暴雨吞噬的溫暖夕陽,紛紛離開病房內,或推著輪椅,或偕伴同行,十來許人影漫游在金色的晚照之下。
鄭清寧透過明淨的窗玻璃,俯視庭院里的人蹤,心中經回著溫馨的踏實感。
惟有來到這件清靜世界中,她的心才能尋覓到難得的平靜。這十數年來,總是如此。
病房內的空氣彷佛停滯了,卻又不至于讓人感到窒悶,可能和四周的布置有關吧!為了不讓訪客一進門就感受到院內的冰冷,她特地收集了大大小小的拼布作品,細心將小桌子、小椅子、小癟子全鋪上繽紛的布墊,整間病房看起來就像一間舒適的居家臥房,乍看之下絕對令人產生跌入鄉間時空的幻覺。只有點滴瓶架子和嘀嘀作響的儀器,稍稍為眼前的溫暖氣氛融入一點現實的冷意。
「未來幾天氣溫可能會稍微轉涼。」她踱回床前,執起床上人兒的大手。「我會吩咐看護替你多加一床毯子,免得你生寒。」
床中人無語。
她徑自接續著談話︰「子衿最近比較忙,接下來有好一陣子不能過來探望你,他交代我轉告你,下個月絕對會抽空把他的女朋友帶來讓你看看。」
回答她的,是一貫的沉默,以及規律起伏的呼吸。
「話雖如此,我倒很好奇青青肯不肯跟他同來,因為他們最近正在鬧意見。」鄭清寧有點心虛地偷瞄床中人的臉色。「我以前一直沒有介紹得很清楚。其實,子矜的女朋友青青是……是安繼方的女兒。」
床中人一呼一吸的綿長氣息回蕩于室內。
她就著床畔的藤編小椅坐了下來。「你一定還記得阿方吧?他就是當年那個指著你鼻子大罵奪人妻女、又氣得我差點跳樓的壞蛋……事隔三十年,他又出現了,真是陰魂不散。」
「……」床中人仍然一片沉靜。
鄭清寧偏頭打量病患。以往溫和煦暖的黑眸,如今長期掩蓋在微青的眼臉下,距離它上一回睜開的日子,已經十四年了。她的丈夫──闕駿昆,眼窩深陷,雙頰瘦槁地凹陷下去。由于仰賴維生機器輸送營養的緣故,他的體重僅能保持在合格公斤數,但若想培養出使軀魄豐潤結實的脂肪,則屬奢望。
盡避如此,在闕駿昆身上找不著染患褥瘡或肌肉萎縮的現象,他受到良好照料是不爭的事實。
鄭清寧撫著他缺乏反應的手掌,幽幽傾吐──
「最近發生了好多事情。子衿和青青吵架了,也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和好;花店附近新開了兩家花藝館,搶走了不少老客戶;還有,阿方那個牛皮糖一天到晚纏著我,要我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