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霖帶你回家做什麼?幫僕嗎?」美女隱約意識到危機感。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究竟在防備些什麼,但向來陽盛陰衰的山區出現另一名姿色還算過得去的年輕俏女郎,她總覺得自己的存在地位受到威脅。
對方高姿態的說話態度立刻激怒了倚月。
「錯,他打算擔任我的臨時監護人。」她胡說一通。「怎麼,齊霖沒告訴你嗎?這也難怪,他的個性本來就不喜歡把切身的私事拿出去四處向‘不熟’的朋友宣揚。」
女性受到強敵環伺的本能促使她展開直覺的反擊。
美女暗恨得牙癢癢的。
「以前與他聊天的時候,他明明告訴我比較喜歡我們自己生養的小孩,倒不曉得他有替人作嫁的嗜好。」美女特意強調「我們」兩字。
「只能說我和他一見投緣吧!他才肯為我犧牲奉獻這麼多。」倚月虛偽地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咱們下次見面再聊吧!齊媽媽交代我一定要回去吃點心,她特地為我做了幾道港式茶點,唉,真是太感激了。」
若要比賽拉關系、套交情,她向來不輸任何人,即使「美女仇敵」與齊家有八拜之交也一樣。
「大浩,要不要一起來?齊媽媽的鹵白菜保證讓你流口水。」臨走前,她不忘順道誘拐人家的愛犬。
「唔──」大浩的精神全來了,垂涎兮兮的舌頭吊在嘴巴外。
「大浩!」美女的顏面登時掛不住。好個忠心耿耿的狗東西,一鍋白菜就能讓它變節。
「喂,別責怪它,非戰之罪。」她睥睨新結交的仇敵一眼。
好啦!便結善緣的計劃失敗,犯不著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她大小姐走人是也!
「再見。」她擺擺手,自顧自走向來時路。
「慢著!」美女阻住她的腳步。
「閣下有何高見?」如果她打算發出戰貼,小女子蘇倚月隨時候教。
「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傳個口信。」盡避美女極力保持端莊自然的儀表,嘴角斜撇的淺笑卻透露了她的示威性。「麻煩告訴齊霖,今天晚上我等他一起吃飯,我準備了他最喜歡的紅油抄手。」
倚月滿心不是滋味。這女人連齊霖喜好的菜色都知道,言下之意又曖昧兮兮的,想必他們的關系不單純。
去他的類人猿!
她為全世界的女人感到悲哀,居然落魄到連進化不完全的原始人也搶著要。
「你的留言我一定會帶到,不過,請你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她故意吊一下胃口。「齊霖今晚可能沒空。」
「你又知道了?」美女不服輸。
「當然嘍!」黏蜜可人的甜笑躍上她臉蛋。「他每天晚上都必須幫我補習,因此只好犧牲其他無關緊要的約會嘍!容我代他向你道歉。」
BYEBYE!
為了防止自己的「疆土」和「權益」受到損害,從今晚開始,她決定夜夜替類人猿講解高中數學。
類人猿溜了。
平時,無論齊霖白天在茶園或工廠里如何忙碌,傍晚一定會回家陪她和齊媽媽吃飯,但今夜她們餓著肚皮苦候到八點半,大門口依然靜悄悄的。
倚月心想,類人猿八成連胃部機能也退化到舊石器時期──出門捕獲不到獵物,就干脆餓肚子。
不過……他會不會是被她嚇壞了?有可能,近來幾天在晚飯過後,她老硬拖著他進書房研究XYZ和李白、杜甫之類的高深學問,八成讓他膽顫心驚良久,一逮著機會就外宿不歸營。
即使如此,他也應該拔通電話回來啊!
鈴──鈴──
電話鈴響時,倚月遠在廚房偷捏炸香腸扔進五髒廟,連忙抹掉嘴角油膩膩的犯罪證據。
「應該是齊霖打回來的。」齊母自言自語地模向電話機。
「我接!我接!」她橫沖直撞地沖進客廳,大有「你敢搶在我前頭拿起話筒,就給我死」的斷腕決心。「喂,齊霖,你怎麼還不回來?」
話筒的另一端,想當然耳正是男主角本人,而且對她熱烈誠懇的歡迎詞有些受寵若驚。
「我忙。」他說著貫常放在嘴邊的簡短聲明。「請媽听電話。」
「有事情告訴我也一樣。」偏心!虧她開始覺得有些想念他了。
「跟媽說,村里發生食物中毒,人手不夠,請她過來幫忙。」他的聲音听起來嚴肅而緊繃。
「真的?危不危險?你還好吧?」她的腦中自動演繹出最糟糕的後果。「早就警告過你,不要隨便在外面打‘野食’,遲早會吃出毛病來,你偏不信,這下子遭到報應了吧?」
「什麼毛病?齊霖生病了?」齊母在旁听得心都揪起來了。
「中毒的人不是我!」他的嗓門變粗了。「你少煩,叫媽快來!」
嘟──
「誰煩你呀!老兄,請你搞清楚狀況。」她的怨氣一古腦兒地爆發出來。「虧我捧著受苦受難的肚子等你回來吃飯,你這算什麼對待‘等門人’應有的態度!而且為了接你的電話,我連到口的香腸都吐出來,結果居然換到一個‘煩’字,敢情你當我是天生軟麻酥,好吃又順口?!可惡的類人猿,我告訴你──」
「倚月!我來听。」齊母連忙把話筒搶過來,阻斷她的聲色俱厲。「喂,喂?」
「別喂了,他兩分鐘前就掛斷了。」倚月喘了一口氣。
「那你還罵得這麼高興?」齊母瞪大眼楮。
「不趁著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詛咒他,以後可就難了。」她回答得挺理所當然的。「類人猿說,村里的人食物中毒,請咱們過去幫忙。」
第五章
倚月第一次有機會親眼見到純粹原住民聚居的村落。
村落位于公路下坡大約兩公里處,建築物多數以尋常的水泥磚瓦為主,但門框間垂飾的傳統簾席,以及牆壁上彩漆刷劃而成的圖騰,在在令她開了眼界。若非情況緊急,她實在很想多花點時間研究一下。來時途中,齊媽媽告訴她,這個小村落的六十多戶居民全錄屬齊家的茶業網路之一員,儼然形成「員工宿舍」的生態。
難怪村里一旦出事,齊霖會這麼著急。他可能擔心人手全病倒了,明天茶園和工廠就無法正常營運。倚月選擇以「宵小」的心境來擬想那個類人猿。
「為何來得這麼慢?」她們剛抵達村民病患聚居的衛生檢驗處,齊霖正好從門內狂奔出來。
三個人一打照面,他連句欣慰或感謝的話也沒有,對母親招招手,示意她到街尾的民家去幫忙,然後隨手扔給倚月一捆粗麻繩。
「拿著。」他又匆匆消失在側棟水泥建築里。
「我拿繩索干什麼?」這家伙不會忙不過來,打算上吊自殺吧!「太好了,門檻前的橫木比較結實,應該承受得住你的體重。」
她快樂地替他尋找以身殉職的絕佳場合。
「還不快點進來,發什麼愣?」齊霖忽然探頭出來罵人。
他那副活像她天生該為他做牛做馬的口吻立刻惹惱了她,雖然目前他們處于緊急狀態,她不好追究他的態度,但齊霖好歹也該采用感激涕零一點的口吻吧!
她嘀嘀咕咕的,前腳剛跨進側屋,濃烈著酸氣與體臭的異味頓時撲向她鼻端。
「什麼怪味道?」倚月下意識地捏住鼻子。
放眼望去,哀鴻遍野。
二十來坪的空間搭置了大約六十張臨時床榻,其中的三分之二躺著輾轉申吟的村民,有幾張床畔擱置著盛裝嘔吐穢物的小痰孟,惡臭的根源想必就是它。這次的食物中毒事件顯然相當猛惡。
「哇──」躺在最內側床榻的病患突然大喊起來,齊霖候立在床畔,只要病人稍微出現暴跳動的征兆,立刻把全身的重量加壓在對方的身上。「熱,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