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她納悶。
「你未婚夫呀?同學們告訴我你有一個很正點的未婚夫,不是這位先生嗎?」
「未婚夫?」她驚訝極了,從來沒人告訴過她有未婚夫。
樓定風當機立斷接過談話的主導權,「姜小姐,你和水笙想必很久不見了,可惜我們還有事情待辦,先走一步,歡迎你有空的時候來寒舍和她敘敘舊。」他探臂攬住水笙的細腰,「該走了,水笙。」
「可是我同學……」她硬是被他架出醫院,帶上藍黑色的克萊斯勒。
在她和以前的朋友取得接觸之前,他必須先和她談過。
「老王,開車。」他命令司機。
「我們才沒有急事等著去做!為什麼不讓我和同學多聊聊天?」平常她纏在他身邊,他老是東罵她煩、西嫌她膩;今天她好不容易遇上老同學,他又急呼呼地押著她走。
「你怎麼能確定她是你同學?你又不認識她。」他提出合理的質詢。
「但是她認識我。」她覺得這個理由夠充分了。
「她可能是個老千,曾經用相同的把戲無數個像這樣的小傻瓜,或許她出現在醫院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下一個失憶的受害者。只要事前對相中的目標進行詳細的調查,即使她想冒充你媽媽,你也無法肯定她不是。」樓定風的說法太過堅強,她反駁不倒。
「可是……姜文瑜看起來不像騙子。」她的氣勢明顯弱了許多。
「騙子不會在臉上刻字。」他丟回一句。
汽車沉靜地往前駛去。她不再吭聲,臉頰扁扁的,嘴巴嘟嘟的。
鬧別扭!樓定風搖搖頭。既然她說不贏他,只好鬧別扭給他瞧。女人!
「水笙。我會叫江石洲查查她的底細,確定她沒問題之後,你再和她來往。」好歹得讓他先弄清楚這位姜小姐會不會在水笙面前嚼太多舌根子。然而依照剛才的談話情況來看,她顯然會。
她繼續沉默了一會兒。
「姜文瑜說,我以前有未婚夫。他現在在哪里?」她真正想問的是,她受了傷又無依無靠,未婚夫或其他的親人為什麼沒有出面「認領」她。
「或許他命喪在那場意外中,或許他害怕受到牽連而躲了起來,或許你們早就解除婚約,誰曉得?我只從警方的資料中得知,你已經沒有任何親人活在世上,至于未婚夫的問題,我倒沒想去問個仔細。」他的腦中掠過施長淮的面孔。「水笙,你現在跟著我了,我不希望你常常掂著其他男人,明白嗎?」
他不喜歡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這項認知帶給她出奇窩心的感覺。
她撩開他的手臂,鑽進他懷里。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聆听有力的心髒在她耳下脈動著。
呼通、呼通、呼通。她覺得安全。
「水笙……」微暗的低語飄蕩在狹窄的車廂內,一根修長的手指頂高她的下顎,而後──
他的唇封鎖下來。
水笙震驚了半分鐘。他──他──他從沒這樣對待過她。
他吻了她。她呆怔了好一會兒,才開始體味到他的唇施加壓力的奇異感覺。
就她的記憶所及,這應該算是她的初吻。她輕抽一口冷氣,卻給了他攻城掠地的空間。
兩人的吻不斷加深、加深……直到她耽膩其中,幾乎順不過氣來……
「水笙?」他終于移開唇瓣,嗓音仍然低啞。
「嗯?」她緩緩睜開眼楮,清亮亮的瞳孔蕩瀾著瀲灩的波紋。
寶光流轉的美眸,便是指她的眼吧!
「以後別再三更半夜跑上我的床。」他的臉上閃過難以理解的神色。
為什麼?但她沒有問出口。
她忽然想到,即使那位「未婚夫」當真出現,她也不可能跟著他離開。
因為她的世界里,只有樓定風。
只有樓定風──
她開始發覺樓定風有事瞞著她。每回她問起以前的故事,他總會以「我不清楚」或「我和你不太熟」給擋回來,再附上一句結論︰「你沒必要一直追究以前的事,未來比過去重要。」
說真格的,她贊同他的說法,而且她也不見得多想弄清楚自己以前做過些什麼,畢竟以前的章水笙對她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有時,她甚至擔心會臨時冒出一個親人,要求樓定風交出她。若真如此,她勢必非離開他不可,但她已經太過滿意目前的生活,無法想像離開了他,她唯一熟悉、喜愛的人會是怎生光景。
她不介意沒有朋友,也不願意有親人,因為她已經有了樓定風。
然而,他規避的態度令她感到自己排擠了,而此時此刻坐在用餐室里的年輕人,就是幫助他隱藏她的共謀。
江石洲私下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叫她無法轉頭當做沒看見。于是,水笙決定自己該找機會跟他細談一番。
「嗨!」她前腳踏進廚房。
「嗨!」江石洲後腳走出去。
「我可不可以和你聊一聊?」她追在他後頭。
「對不起,我現在很忙,樓先生去赴張總裁的約會,他交代我務必在他回來之前完成一份企劃案。」他頭也不回,繼續踏上通往書房的樓梯。
「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
喀!木門當著她的面輕輕掩上。江石洲連拒絕別人的方式都充滿不禮貌。第一回合,算她戰敗!
水笙嘟嘟嚷嚷地回到餐廳。
「章小姐,老程待會兒要烤蛋糕,你前陣子好像告訴我們你想學。」張太太從廚房走出來,端著一盆自制的鮮女乃油招呼她。
「好。」她踱進老程的地盤。
樓家大宅的廚房鍋灶爐火一應俱全,是所有廚師夢魅以求的天堂。老程圓胖結實的身材在里頭竄高伏低,三兩下就把各式各樣的器具集合在梳理台上。
「章小姐,你來得正好,我們可以開始了。」老程把攪拌用的調理碗塞進她手里。
她慢吞吞接過來,效法師傅的動作,從麻袋里舀出三大堆面粉倒入碗里,表情仍然悶悶的。
「章小姐,你看起來不太高興。」老程細心查看她的臉色。
「別叫我章小姐,叫水笙就可以了。」她拍掉站在鼻頭的發絲,結果自己的俏鼻染成米白色。
「那怎麼行?」張太太和廚師面面相覷。「樓先生會不高興的。」
樓定風向來嚴守工作人員和老板之間的界線,如果讓他發現他們躍越了這道界線,即使有十顆腦袋也不夠他砍。
「隨他去,反正他頂多氣一會就息兵了,而且我真的听不慣‘章小姐’這個稱謂。」她皺皺鼻子,倒了小半杯水進碗里,「我覺得那個人似乎很討厭我。」
「不會吧!」張太太拼命搖頭。「你別看樓先生臉色總是繃得緊緊的,其實他關心你的程度比任何人都深。」
「不是他,我是說江先生。」她當然知道樓定風對她好,呆子都看得出來。
「哦,他呀!」老程教她如何把蛋白和蛋黃分開。「我們私底下都叫他‘樓先生二世’,兩個人都一樣讓人難以親近。」
「會嗎?」她搔搔玉頰,這廂把右半邊臉蛋染成白面郎君。「我覺得樓大哥滿平易近人,很好相處呀!」
避家和廚師再度面面相覷。他們在討論同一個人嗎?樓定風和「平易近人好相處」的字眼無論如何也劃不上等號。
「或許吧!」張太太和老程交換一個若有所指的眼神。「或許他和‘某些人’在一起的‘某些時候’特別好相處。」
「不過我想討論的對象是江石洲。你們覺得他為什麼討厭我?」水笙認為自己有必要做個自我檢討,或許她確實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
「其實他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除了樓先生之外,這種忠心耿耿的態度可能和他的背景有關。」老程遞給她攪拌器,兩人開始將蛋白打成棉花糖的白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