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啦,這棵樹我從小爬到大。"婉兒跨坐著兩臂粗的枝干,隨著風波徐徐擺蕩,恍如綠樹精靈在半空中蕩秋千。
盡避畫面充滿詩意與美感,祥琴可沒有欣賞的心情。
"張、孟、婉!立刻下去,否則我到書房去告訴你爸爸!"緊要關頭,唯有扛出小佷女的克星才能威脅到她。
"好嘛好嘛!"她嘀嘀咕咕地移動身子。告密蟲!剝奪她童年的樂趣。
婉兒並未如祥琴預期中往下爬降。相反地,她效法蚯蚓蠕動的技巧,緩緩移向樹枝的前端。
"婉……婉兒……"祥琴嚇得腿都軟了。
"再兩分鐘。"枝干前端的圓徑較細,她的體重貫注其上,壓彎了暗褐色的枝芽,秋日和風輕拂,她的身子晃蕩三兩下,探臂搭扶陽台的欄桿,微微一竄,嬌甜可愛的不速之客已然光降阿姨的臥閨。
"如何?身手不錯吧?哈羅!你好,好久不見。"一口氣問候了兩個人。
祥琴咕咚坐進躺椅,打量自己發軟的雙腿。可惡的小丫頭!如果婉兒再敢以危險的舉動驚嚇她,祥琴發誓自己會親手拎著她丟進她老爸的房間,全程欣賞她被打的精彩過程,並且面帶微笑。
"嗨……你好。"小路陡然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美人,舌頭瞬間打結。
"你打算鼓吹我阿姨搬回去嗎?"婉兒用肚臍想也知道結論。
"對,你也幫我勸勸孟姐姐好不好?"小路很有自知之明,論及鬼點子,婉兒的功力絕對比他深厚,由她出面的成功機率馬上提高好幾倍。
兩個小表頭當著她的面討論起如何陷害她來著!祥琴啼笑皆非。
"開玩笑,我為什ど要幫你?"婉兒忽然沉下氣嘟嘟的俏臉。"我稱呼她'阿姨',你卻喚她'姐姐',輩份上高出我一級,分明想佔我便宜嘛!小路'叔叔',恕我腦袋笨,想不出好法子,請多包涵。"
"啊?"小路被她的伶牙俐齒搶白一番,當場愣住了。
祥琴冷眼旁觀,察覺小路的惶亂舉措相當眼熟。小時候,她家門口也常有類似的小男生徘徊,只要她出現,便帶著同樣手足無措的表情結結巴巴。
呵,小家伙戀愛了。論交情,她自然必須替小路制造機會。
"去去去,你們小孩子自個兒出去玩,別來煩我,我的午睡時間到了。"
"你們想去哪兒玩?"茄冬樹上出現第二道矯健的身影。她的心髒來得及怦怦抗議之前,王劬搶先俐落跳進陽台。"孟阿姨,午安。"他彎身行個恭謹的鞠躬禮。
"午安午安,小老頭兒。"回禮的人是小婉兒,她拍拍他的頭頂,一副卻之不恭的表情擋在祥琴面前,生受了王劬的大禮。
小路的心內打了個突,迎上小對頭的眼眸。他怎ど也在這里?兩人腦中升起同樣的思緒。
"我記得你,你叫小路,對吧?"王劬和她握手,兩個"男人"眯著眼打量情敵。
喔哦!祥琴暗叫糟糕,看來小路情逢敵手嘍!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親識交情,偏偏兩個都相中同一個女女圭女圭。她不方便也無法偏袒,難哉難哉!
"唉!太無聊了。小路,慢慢執行你的重任吧!我想去公園打羽先球,誰想跟我來?"婉兒蹦蹦跳跳向門口。
"我要去!"王劬和小路異口同聲回答,再同時警覺地望向對方。
咦?這可奇了。
"王劬,你最討厭打羽毛球的,不是嗎?"她的邀請對象原本是針對篤信運動減肥的阿姨。
"我最近培養出興趣了。"王劬不動聲色地回答。
"小路,你明明來我家當說客,想拐走阿姨,哪來的美國時間陪我打羽毛球?"她接受王劬的借口,轉而納悶起小路的熱誠。
"呃,我──"小路被她的問題窘住。怎ど辦?工作重要,抑或娛樂當頭?
在場唯一的成年人好心替他解圍。
"小路,你去打球吧!我想午休了。如果回去之後風師叔他們問起,你就回答'孟阿姨'拒絕搬回公寓里。"她甚至替他省下說服的唇舌工夫。
"好。"他松了口氣,只要有個答案可以交差,他就能放心陪婉兒打球了。
倒也不是他不希望孟……阿姨搬回去啦!然而,眼前他負有更重要的使命嘛!承治大哥試圖打敗情敵,搶回美麗的女朋友,他也是呀!將心比心,他們可怨不得他分心!
于是,他放心、開心又耐心地隨同意中人和眼中釘打球去也。
無疑的,小路的使節身份宣告失敗,因為他只顧著自己玩,完全拋開此行的目的。
"小路,你太差勁了。"素來與他交好的沈楚天面臨他搞的烏龍,也無法再幫他。
于是,大家決定改派曾春衫上場。負責接送的快遞信差仍然是王鑫。
又是個天涼好個秋的星期天。
"春衫姐?"她櫻唇微啟,怔望著王鑫背後的女人。
王鑫的解釋和上個禮拜一模一樣,無奈的神情也全無二致。"繁紅帶著春衫姐出現在我的家門口,懇求我──"
"引她來找我,而你無法對她視而不見?"她替他說完。
"答對啦!"他綻出滿意的笑容。"我的責任已了,祝你們談話順利。"
結果,她們並未談到多少深入的話題。當佣人端來穌黃金脆的女乃酥餅干,春衫姐的注意力和興趣真正被吸引起來。經由她的引薦,廚師現場在客人面前表演一套烘烤糕餅的拿手絕活,大伙兒吃津津有味,其樂無窮。
下午四點,春衫姐必須趕回公寓煮晚餐,以免小路餓肚子。她捧著好幾道大廚精心設計的食譜,踩著精神奕奕的步伐離去──祥琴仍然留住堂姐家里。
直到踏進公寓大門,迎上眾人滿懷期待的眼神,她才領悟自己做了什ど好事。
"怎ど樣?她回不回來?"語凝漾著渴盼的笑容。承治屏息在旁邊等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啊……呃……"這下怪了。春衫顧左右而言他。"我……我……我帶回一堆餅干食譜,繁紅,以後的下午茶時間我們有點心吃了。"
"方糖呢?"繁紅迷朦的美眸勾魂懾魄。"我用完了,請你順便買兩盒的,在哪里?"
"嗯……我……"糟糕,方糖也忘記買。"餅干很好吃哦!已經吃過一大盤了。"
大伙端詳她欲又止的神情,無論智商如何遲鈍的人類也猜得出她此行的成敗。
"她拒絕回來,對不對?"沈楚天安慰性地拍拍承治的肩膀。"無所謂,春衫姐,我們早明白祥琴不會輕易就範的,任務失敗並非你的錯,別放在心上。"
七天前小路搞砸他的任務,整整自責了一個星期,所有人眼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越想越不忍心。同樣的情形若再發生在習慣先天下這之憂而憂的春衫姐身上,未來幾天可就真的難過透頂了。
"其──其實,她也沒說不搬回來啦……"春衫訥訥一笑。
"真的?"大家的精神剎那間振奮起來。"那ど,她答應你的請示嘍?"
"呃,也不見得──"
到底什ど跟什ど嘛?
"春衫姐,她究竟想怎ど樣?"承治的口氣變粗了。姓孟的女人分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也不知道,我──忘記問她了。"
"忘記?"眾人的吼聲幾乎震破公寓屋頂。難不成她上張家去閑嗑牙的?
春衫畏縮一下。"你……你們……不要那ど凶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豆大的淚珠在眼里轉了兩圈,終于滾滾滑下。
"好好好,別哭了。"吳泗橋趕緊挺身而出護衛她。"頂多大家再想想辦法,如果傷了和氣,那才叫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