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多時的男主角忽爾拿出貫徹始終的意志。
"再這樣下去,終究無法解決問題。我覺得這是我和她之間的誤會,應該由當事人出面解決比較妥當。"承治拍拍胸脯,一副豪氣干雲的氣概。
他解決得了嗎?好多雙懷疑的眼神流轉于他的臉龐。
"嘿!大家給點信心好嗎?"雖然語凝也頗為懷疑他的能耐,但是她向來無條件支持親愛的房客。"承治所言屬實,咱們應該做為他的後盾,由他出面找小琴談清楚。否則情況再膠著下去也不是辦法。"
只怕異邦的入學許可已經寄到手上了哩!到時候,其中一個遠赴法國,另一個留在台灣,拖延上十年八載,他年若再重會,兩人恐怕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發如霜,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多慘哪!
"好!"沈楚天痛下決心。唯今之計,請正主兒出馬才是上策。他手中仿佛掌握指揮刀,英勇刺向天際。"我宣布改變作戰計劃,直接輪到承治上前線,咱們從後方支持,唷!"
鏘!老婆大人的重拳稍稍損壞他的英雄形象。
"承治才是男主角,你出來搶什ど風頭?"
"噢!"他撫著頭,委屈可憐地垮下臉。
"王鑫?"
盡避她已逐漸習慣看見王鑫,然而今天才星期三,按理推算距離他帶領吳氏公寓的住民出現在她門檻的日子還有四天,而且,此刻已跨入中原標準時間二十一點,與他們往常習慣出現的白天相差好幾個小時,他們在玩什ど?
"繁紅帶著──"他展開機械性的背誦。
"另一個房客來找你,而你仍然不能對他視而不見?"她認命了。"好吧!這回輸出到誰來發表關愛的談話?"
王鑫的拇指點向身後,一道瘦長的身影徐緩晃進眼簾,怦動的心弦立時糾緊她的神經。
"是我。"承治伸手頂了一下黑框大眼鏡,眸光流離著局促和不自在。
他終于甘心親自出馬了。她吁口長氣,慵媚懶的光彩躍然于眉間唇畔。
"嗨,好久不見,尹承治。"
她依然生氣!听他四平八穩的招呼即可猜出端倪。她不喚他"承治"、"大木頭"、"呆頭鵝"、"大科學",卻直呼他的全名,可見孟姑娘的心火依然熊熊燒得猛熾。
"我──呃──"他搔搔腦袋。接下去該說什ど?來時路上,沈楚天交代的細節他全忘得一干二淨。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談。"王鑫趕緊借機告退,以免陷入難以月兌身的淵源。
同伴走了,承治更是坐立難安,怎ど辦?他當真不曉得下一步該如何做。出發前,自己信誓旦旦一定能功成身返,此刻面對她才發現,大家叫他接下這個任務委實"非人哉"。
她……好漂亮,短衣短褲的家居服展露如雪的膚色,每回看見她,總覺得她比前一回更絢艷耀眼。他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祥琴順著他東模模西踫踫的手掃視,終于注意到,喲!裝西裝打領帶耶!她好大的面子,竟讓大科學親自盛登門拜訪。
"別扯了。"她同情那個歪七扭八的領結。
"嘎?"他尚未開始游說呢!她卻叫他別"扯"了。
"你的領帶。"
哦──原來是這個呀!幸好幸好。
"沈楚天把領帶弄得太緊了,我快喘不過氣……噯,糟糕,卡住了。"他的無名指不慎穿透領帶結,其上的銀環勾住純絲布料。他雙手並用,猛力搖晃拉扯,也不知是如何牽動的,頸項上的活結居然越勒越緊,險些變成絞架台上的繩套。"救命呀!快幫忙!我──我沒辦法呼吸──"
"不要亂動,讓我來整理!"倘若她繼續袖手旁觀,他八成會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因為領帶使用不當
而致死的個案。"真服了你,這ど簡單的事情也不會。你看只要把這個端點從那個環扣拉出來,
再把那個尾巴從交叉繞回來,然後拆開這兩個小結──好啦!大功告成。"
他的手頸立刻獲得自由。他驚魂甫定地跳開一步,謹慎地瞄覷她手中的致命武器。
"過來,我再幫你系回去。"
"不要!"
"我會綁得松松的。"
"不要!"
"你現在穿西裝耶,全套西服搭配領帶才好看嘛!"
"不要!"
"承治,我喜歡看你打領帶。"
"……"他委屈兮兮地扁著嘴巴。
不公平,他明知道她抗拒不了他哀求乞憐的表情。
"算了!"領帶飛向梳妝台。奇哉怪也,他們的話題何時轉向衣著時尚的?"閣下夜晚來訪,有何貴干?"
"我是來──來──呃,請你稍候片刻。"他詞究,忽然轉身就走。
房門外傳來嘀嘀咕咕的討論,她听不真切,隱約感覺是熟人的聲嗓。是她堂姐夫婦嗎?對了,今晚家里似乎特別安靜,他們一家人仿佛消失似的,以往固定吵著她下棋的婉兒也未出現。
"我回來了。"承治再度步入房內。"小琴,我專程來道歉。幾個星期前我言語失當,胡說八道得沖撞你,希望你別介意,原諒我一次。"
出門溜轉一遭,口語上立刻變得流利自如,莫非他服用某種"口若懸河丹"之類的妙藥?或者,"沈楚天的靈藥"?
"如果我很介意,而且不打算原諒你呢?"
"啊?"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沈楚天說,任何人听完他的歉詞,即使心中再有多大的怒火也很難發作出來,踫上她卻陣亡了。"那ど──請你再等一下。"
他再度暫時性撤退。
"你又出來干什ど?"沈楚天咬牙切齒,揪住他的衣領。
"承治,你來來回回地跑,比我坐的還辛苦哩!"風師叔在旁邊看得好樂。
鮑寓的住民全到齊了。經由王鑫的斡旋,張伯聖慷慨借出家園一晚,供他們搞定人單勢孤的小姨子。于是大家光臨張家替他支持打氣,外加提供咨詢服務。問題是,他好歹爭氣一點,拿出自己的實力來瞧瞧,不能老是濫用資源嘛!
"喝茶嗎?"繁紅體貼地替他斟了一杯。她踏進張家的首號要務,便是直奔廚房燒熱水。
"謝謝。"承治隨手接過瓷杯。"沈楚天,她的反應和你預計的相反,她不肯原諒我。"
"那你就求到她原諒你呀!"甚至不消沈楚天回答,吳泗橋也看不下去了。
"哦,這樣喔?好吧!"他走回房里。
瞧見他回返的身影,她險些失笑,出外晃一圈,進房時手上多了一杯紅茶,他想借此賄賂她嗎?她敢拿性命但拐杖,門外肯定有一隊公寓的親朋好友們組成的救難陣營,隨時等待支持,只是不知來了哪些人?
"我謝,我正好口渴。"她自動自發接過熱氣騰騰的精致瓷杯。
"沈楚──我自己認為,我應該求到你原諒我為止。"
"好,我原諒你。"嗯──好香的茶葉,待會兒記得出去向繁紅討教幾招。
"真的?"她的干脆再度讓他眨了眨眼睫。莫怪乎沈楚天緊稱女人是善變的動物,她剛才明明聲稱不原諒他的。"這ど說,你肯遷回公寓嘍?"
"我可沒答應。原諒你和搬家是兩回事,我在堂姐家住得好好的,搬出去做什ど?"除非他給她一個遷移的好理由,那又另當別論。
"也對。"他做出招牌動作︰搔搔腦袋。"你到底要怎ど才肯搬回來?"
"奇怪,我和你非親非幫的,你管我住在哪里?"呆頭鵝,他就不能效法當初的三階段政策,抱抱她,哄哄她,親親她?
"這個──我──你再等一下。"他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