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有些人就是這樣狠心、沒天良。後來呢?」
「我也沒辦法將十幾只小狽全帶回家養,只好有點剩飯剩菜時,就給它們吃。可是過沒幾天,我放學回家,就看見馬路中間有只小狽的尸體,肯定是被車撞死的。剩下來的狗只有一只能活到超過兩歲,其它都是不是病死就是不見了。」
「嗯……」洪慕莓想象那種景象,心情便沉重起來。
「而且不只那一年,每年我都可以發現街上又多了一些新的狗,然後又消失了一些。那樣反復的過程實在讓人心酸,那時我就決定長大當獸醫。」
「當獸醫要怎麼幫助流浪狗這麼大的問題呢?」听說流浪狗估計光台北就數十萬只。
「能做多少算多少,如果是我撿到的狗,我都盡量照顧好後找人送出去。然後還有到某愛心媽媽的流浪動物之家做義工,幫忙治療,還有做節育手術。」
洪慕莓點點頭,看李晤的神情也多了種敬佩之意。
李晤卻吐舌笑笑︰「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啦,我覺得任何人如果想做,都做得到的啊!」
「可是真能去做的人很少呀!大多數人都像我一樣,只關心自己的問題,看不到周遭的一切。」洪慕莓這是有感而發。
「不要這樣說,這世界上有多少麻煩又黑暗的問題啊?我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管。我想是剛好跟流浪狗比較有緣,所以就陰錯陽差進了這一行。」
世上偽善的人也很多,難得李晤沒有什麼居功的意思。
可是洪慕莓還是有點疑惑,如果李晤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那為什麼這里會有三只漂亮的黃金獵犬呢?
看他還會帶狗去散步,又說過他稍微訓練過的,加上這三只狗對醫院熟悉的程度,就像是自己家一樣。
她懷疑,這三只狗應該是他的。
要是他真的那麼有愛心的話,應該養著雜種流浪狗,而不是這樣純種又受歡迎的犬種。
或許只是在說大話而已,好讓別人對他產生好感……想到這里,洪慕莓對李晤產生一股戒心。
機場出來,換了幾趟車。
接著,她仿若游魂般,進入了大街上某間咖啡店。
半年前,她來過這里,當時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撥空到美國來探望施文澤。當時施文澤到機場接她,一看到久別的他,她所有旅途的不適全消散了。
不過施文澤卻是很疲累的模樣,他說是熬夜趕份研究報告。見到他那模樣,洪慕莓滿是心疼。
接著兩人就來到小鎮這間露天咖啡座稍作休息。
那天施文澤在這里所說的話,洪慕莓幾乎全記得。
他說了好些來美國後的事情,留學生活自然是有苦有樂,只見他的眉心時而緊蹙、時而松開,洪慕莓看著那對看了六年多的眉,神往其中。
現在,才事隔半年而已,那對眉已成了她心中的痛。
咖啡座旁的行人來來往往,有時有人注意到這麼一位東方女子,對她那迷惘的神情多瞧了幾眼。
人們都在迎接春季的到來,只有她,人坐在冒出女敕葉的樹下,心卻留在半年前落葉飄零的時候。
直到那陣細雨飄了下來,有位路過的好心大男孩輕拍她的肩,還指指附近的屋檐,暗示她可以站到那里躲雨,接著便一溜煙地用手遮頭,向他原本前進的方向奔去。
原來友善並不需要語言相通,也能傳達到她的心。
她站起,走到了屋檐下,靜靜瞧那雨絲,看這因雨幕遮蓋而若隱若現的異鄉城鎮——阿澤曾度過一段日子的美國小城鎮。
或許阿澤也曾經站在這里,和她看過同樣的風景。
李晤拉下了吉利動物醫院的鐵門,鐵門外紅漆大字——營業時間已過,但若有急診,請按門鈴。
鐵門內的李晤轉動一下酸疼不已的脖子。又度過了忙碌的一天。
這診所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一個人來,客人愈來愈多,實在有些吃不消,他開始考慮請個助手來幫忙。
助手要什麼樣的人才好呢?
找個細心的女孩子、有耐心、喜歡小動物、不畏艱難……才能馴服那些不听話的病「人」……
可是李晤腦海中卻浮現一個不符合他要求條件的人影。
一個很少給他好臉色看、穿著一件沾上許多面粉和女乃油的圍裙、走路時總是垂著頭、心里像是懷著永遠解不開的結般……的一個女子。
說也奇怪,這女子的模樣出現在李晤心里後,他就忘了找個助手來幫忙的事、也忘了一整天的忙碌,還有一切的瑣事,他全暫時忘記了。
只是專心地想著她、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去美國不知玩得開心嗎?想她有沒有注意安全問題……
一直想著想著,想到他入睡後,她也在他的夢境里。
「就在那邊。」捧著書本的金發女孩向某棟建築物一指。
「謝謝妳!」洪慕莓道。
踏上美國的第二天,洪慕莓為自己安排的行程,是去施文澤的學校校園走一趟。
她操著不太靈光的英文,問到了圖書館的路。
施文澤常說他除了在研究室里,就是在圖書館中。
研究室不知是哪一間,何況她也不是學生,去那邊有些不妥,于是決定先去大眾都可進入的圖書館比較好。
圖書館里一排排高度幾乎貼近天花板的書櫃和滿滿的書本,給她強大的壓迫感。
突然覺得自己和施文澤之間的差距相當大,施文澤讀這些書,而她連這些書的書名都很難看懂。
她找了個空位坐下。或許施文澤也曾坐過這個位子。
他在這里讀書的時候,很專心嗎?
會不會想著自己在異鄉發生的困難?
會不會想家?
會不會……想著她?
有個褐發男孩注意她一會兒了,走了過來,對她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嗨,嘰哩呱啦……」
她窘迫得很,區她雖然自施文澤有出國深造的打算後,就開始跟著他惡補英文,本以為常用對話已沒問題,實際來到美國後,才發現即使是問路,她都得請對方說慢一點。
現在,她根本听不懂這男孩要和她說什麼。
洪慕莓站起身說聲抱歉,想趕快離開,男子卻拉著她,似也知她語言不精,便一直重復著兩個字︰「溫炸,溫炸……」
什麼跟什麼?洪慕莓更是一頭霧水。
男孩找出紙筆,很勉強地寫出兩個歪七扭八的中文宇。
要不是這兩字洪慕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也不會認出來。
「文澤?!」
洪慕莓失聲喊出,音量稍微大了點,使圖書館里的其它人被打擾了,不悅地向她瞄了一眼。
褐發男孩跟她一起走出圖書館談話,他自稱名叫強納森。
強納森盡量用很淺顯的字眼、慢慢地告訴她︰「施文澤剛來的前兩個月,住在花園街,我那時也在那里租住,可是後來他找到另一個較便宜的房子,就搬走了。」
「那你為什麼認得我?」
「他桌上擺了妳的相片,他那時告訴我,妳是他的愛人。」
洪慕莓有些安慰。文澤是思念她的。
另一方面她也挺佩服強納森。許多西方人不懂分辨東方臉孔,何況距離施文澤搬出那里也有好幾個月了,難得強納森能認得出她來。
她試著將自己的意思告訴強納森,他懂了,可是表情卻有些異樣。
「妳是來找文澤的吧?他最近如何?他搬走後我就沒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