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就算當時她身邊的人不是他,任何一個能給予她溫情的人,都有可能會是今日她孩子的父親?!
「夠了!」他沉痛地低吼。再也沒有什麼話比這個更傷人的了。
他真的萬萬沒想到,他會讓自己成了趁虛而入的小人!
他為什麼從來沒想過,當時的若潮就像個溺水的人,他伸出了手,她怎麼可能不緊緊依附,而他卻利用她最脆弱、最迷惘的時候侵佔了她……他這種行為,與卑劣無恥的小人何異?這一刻,他恨不能一刀殺了自己!
他已心力交瘁,聲音輕得不能再輕,「那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離開?」
一陣痛楚不知來自何方,痛麻了她所有的知黨,但她不容許自己思考,呈真空狀態的腦子,機械式的讓話說出了口,「離開台灣,離開我的視線,回美國去,也許娶你的未婚妻,也許是任何一個女人,你有你的家,總之,再也別打擾我的平靜。」
「家?」他問得好茫然,他還有家嗎?
他失了魂般,眼眸空空洞洞的望向她。「你要我——放手?」
上蒼啊!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
想愛的女人愛不得,想說的話說不得,想停留的地方再也無立足之地,早知如此,他情願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死去!
突然間,他好想為自己淒涼無奈的人生哀絕地痛哭出聲,又想淒厲的放聲大笑,可是他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不、不!他怎麼甘心就此認命?她是他拿生命去愛的女人呀!
倏地,他死抓住她,失控的力道已弄疼了她,卻還渾然不覺,「看著我,潮潮,我要你說真心話,你真的從沒愛過我?就算只有一點?你說呀!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窮盡一生,永無止盡的等你,直到你完完全全屬于我。」
「你放手!」他怎麼能夠在與別的女人交纏後,還的全然無愧的對她說盡痴絕之語!一次又一次的欺瞞,一次又一次
的打擊,早教她對他寒了心。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滄海,只有滄海,永遠不變!你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我討厭你介入我和滄海之間,都是你!挑起了一連串的是是非非。
「我恨你破壞了我和滄海最美的感情,害得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害得我今後連思念他都覺得不配……我唯一擁有的,就只剩下回憶了呀!你教我怎麼能不怨你、恨你?你為什麼不滾得遠遠的,別再來招惹我?」
一連串的指控,震得沈千帆無力招架,他退了一步,臉色死白地盯著她。原來,從一開始,他帶給她的,就只有困擾?
難道,這一切真的就如芊韻所言……
「你——真的這麼難以忍受我?」飄忽的聲音,一如破碎的靈魂。
若潮抿緊了唇,倔強地別開臉。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他離開,就能帶走所有的愛恨情仇;只要他走出她的生命,她就能回歸到沒有他之前的平靜,繼續追思她的滄海,不再有任何的狂悲狂喜,直到走完這一生。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要我?不後悔?」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沉默徹底寒了他的心,他麻木的點頭,再點頭。「好,我走!我會如你所願,離你遠遠的,從此不再見你一面。」
啊起的淚,他硬生生的逼回。
天在崩,地在裂,心在泣血,他的世界瓦解成片片,但,一切都無所謂了,生命的運轉,已不再有任何意義。
「如果我離開,能讓你好過些,我會成全你,所有的悲,所有的苦,我一並帶走。四個月前,我能為你而來,四個月後,我也能為你而走,而這一走,今生今世,我將永不再踏上這片埋藏太多愛恨的土地!
他人生中最美的記憶在這里,最痛的回憶也在這里,帶不走的,是他以生命所詮釋的刻骨銘心。
他深深地望住她,像要將她烙人骨血一般的深切,然後,他別開了眼。「保重!就算不為我,不為孩子,至少——為了余滄海……」最後三個字,撕碎了他的身心,淚終于墜落。
他沒讓她有看清的機會,轉身沒入暗巷中,在她看不見的角落,盡情釋放出泣血的哀慟!
這就是他的命!如果真有蒼天,他真的好想問,這真是他的命嗎?為什麼他的命會是如此!?好可笑、好可悲呀!
他悲恨地一拳捶向牆面,卻麻痹得怎麼也感不到疼,心靈的狂痛,甚過世間任何一道傷,只是,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總是在嘗這種痛?
生離,死別,人生至悲,他皆已嘗過,莫非上天讓他活這麼一遭,就是要他受盡坎坷血淚嗎?
一道道椎心的熱淚滑落,他無語問蒼天——
ゞゞ$
余沛湘原以為,懷孕一事對兩人而言會是一大轉機,她都已經滿心歡喜的想當伴娘了,沒想到……若潮像游魂般,整日失魂落魄,而沈千帆更是丟了一顆足以將她炸翻的超極大炸彈︰他要回美國!
她再笨也不難推測出他們那天一定是沒談攏,可是,他們之間已經決裂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了嗎?
他說︰「小湘,我很舍不得你,但是我也答應過若潮,再也不回台灣,所以,你要是有空,就到紐約來找我。記得你說過,你
會永遠把我當成大哥,那麼,我們誰都不能忘記對方,知道嗎?
我可愛的小妹。」
當時,她難過的哭了,因為,她也好舍不得他,不知不覺中,她給了他與大哥一般濃摯的感情。
他去意甚堅,任她怎麼挽留都沒用,並且也訂了飛往美國最快的班機,看來,他是真的寒了心,這一走,他真的會如自己所言,永不回頭!
她問他;「你放得下嗎?如果你夠誠實,模著自己的心回答,你放得下大嫂嗎?」
「我放不下。」他眸中有淚。「我一直都很誠實,就算到生命結束的一天,我還是放不下她。但是,我能怎麼辦?」
「當我認清了我的愛帶給她的不是快樂,而是痛苦時,請問你,我能怎麼辦?我不想再讓她為難,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何忍再加深她的苦惱?如果離開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再苦我都會辦到!」
但是,倘若他真的走了,問題真的就結束了嗎?余沛湘好懷疑。
若真是這樣,為何大嫂會表現得像個失了魂的女圭女圭?
「不道別?不見她最後一面?不說一句話?」
他哀愴地一笑。「不了。」
見了,又能如何?人,再傷一遍心,再痛一遭;淚,再流一回;苦,再嘗一次……真的沒必要了!
就這樣劃下句點吧!再多的感傷,留待余生慢慢低迥。
「如果真要說什麼——」他幽幽一嘆,找來紙筆,揮涯了幾行字。「將這個交給她吧!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余沛湘無言接過,滿心悵然。
從沈千帆住處離開後,她直接往家里飛奔。她不信若潮當真鐵石心腸,她要是真的不在乎,眉宇間就不會有散不去的幽幽悲愁。
第十章
陽光很暖,風也很暖,可是卻照不暖她的身、吹不暖她的心。
若潮木然的看著窗外白雲悠悠,春意盎然,心卻怎麼也飛揚不起來。她真的不是存心想讓自己過得茫茫然,無奈失落的心魂,已收不回來。
她是不是錯了?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所投注的情感?
對他的在乎,遠超出想像,她可以說得瀟灑,但事實上,她真的割舍得了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
余沛湘在門外站了整整十分鐘,若潮卻還渾然不覺,照這情形看來,她就是再站一個小時,若潮也未必會察覺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