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她輕聲開口︰「容我直言,你是在想沈大哥吧?」
若潮愣愣地回神。「沛湘?」
「去找他吧!拋開不必要的顧忌。你是愛他的,不是嗎?」
若潮一震。「我沒有!」過于迅速的駁斥,反倒顯得心虛。
「事到如今,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想想沈大哥,他是這麼全心全意的待你,你忍心再讓他失望嗎?他也有男人的尊嚴,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以為他為何能心甘情願的守在你身邊,就因為他有一顆愛你愛到痴絕的心呀!」
「別再說了!沛湘,你什麼都不知道,沈千帆他……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樣呢?結婚都可以離婚了,何況只是訂個婚;再說,他若要他的未婚妻,還會執著的守候你,不管你如何冷酷的傷他,他就是不喊苦,不言悔?別放棄他,否則,你會遺憾終身的。」
若潮被說得啞口無言。
的確,沈芊韻之事只是她的片面之詞,不該以此便定了他的罪,正如余沛湘所言,他並不愁沒有女人,明知她是這麼無情的對待他,他實在沒必要自找苦吃,可這些日子以來,他身邊一直都只有她,也只認定她……
她錯怪他了嗎?那麼她又該怎麼做才好?
若潮迷亂的搖著頭,「可是滄海……」
「別再拿我大哥當借口了!你知道大哥臨終之前交代我的遺言是什麼嗎?他說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要我幫你尋找幸福,別讓你將你的一生盲目斷送在他的手中!」
不該太意外的,這的確像是宅心仁厚的滄海所會做的事,但是乍聞此言,她仍是有難分的悲喜交織。
他不要她守著他、他沒怪她,他要她展翅高飛……
她閉上眼,淚水順頰而落。「我辦不到……你不曾有過生死相隨的誓約,你不會懂,我無法背叛他……我不能對不起他……」她好愛滄海,所以,她也好怕黃泉之下的他傷心……每次只要想到這里,她就好心痛!
「你盲目的堅持,為的就只是‘不想背叛’這四個字!」余沛湘火了,她真的火了!「江若潮,你這個大白痴!如果你的不想背叛大哥,打一開始,你就該和沈千帆保持一條長城以上的距離,不要等人家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才要人的告訴他,你不能背叛你的前夫!
「如果真要認真追究的話,打從你讓沈千帆牽動心弦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背叛了!你覺不覺得你很自私!你只站在你的立場想,你替沈千帆想過沒有?
「這個孩子是他的骨肉,而你卻要他割舍疼他、愛他的權利,一輩子不見這個流著他血脈的兒女,這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而他,卻一聲不吭,咬牙承受了下來,答應你所有不合理的要求,不在乎自己委屈到什麼程度,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麼的不願意走,他答應得有多痛徹心扉!
「你夠狠!他幾乎是遍體鱗傷的離開。傷害了這麼一個愛你更甚于自己生命的男人,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面對余沛湘一句句凌厲的指控,她淚眼迷蒙,哽咽難語。
這些,沈千帆從來都沒說,所以,她就理所當然的忽略了。
「拿去!這是他要我交給你的,明天一早,他就要回美國了,如果你再錯過最後一次的機會,到死,你都別想再見到他了,你最好保證你不會後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余沛湘語重心長地嘆息。「你已經負了大哥,還想再負沈千帆嗎?」
若潮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紙箋——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悒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除了一首她所熟悉的釵頭鳳,其余的,什麼也沒有。他對
她,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嗎?
然而,這樣的盡在不言中,卻比說了千言萬語更教她心痛!
會是巧合嗎?他怎知這首釵頭鳳是她的最愛?總覺得,他似在以此詩暗示她什麼,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麼叫「東風惡,歡情薄」?什麼又叫「一懷愁緒,幾年離索」?更詭異的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他們何時曾有過「山盟」?又何時曾有過「幾年離索」?她不記得曾給過他什麼生死相許的承諾,又何來他今日錦書難托的哀絕?
一連串全無根據的陳述,卻莫名的揪疼了心臆,他的沉痛,她感同身受,她知道,她是真的傷他很深、很深……
她真的錯了嗎?
回想著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每憶及一分他的好,她的胸口就抽疼一次,他和滄海一樣,都是那麼令人心疼,值得任何一個女人傾其所有去愛的男人——
滄海!
她像突然憶及什麼,再一次專注的低頭看向手中的紙箋,這字跡……
她急忙拉開抽屜,翻找著許久以前余滄海替猶在學校念書的她所做的重點歸納,兩相對照之下,她心驚的發現,這是一模一樣的筆跡!
怎麼會這樣?是巧合嗎?但,這也免像得太離譜了,簡直像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她墜入了五里霧中。
這會是她為他心動的原因嗎?因為她在他身上,找到太多滄海的影子,太濃的歸屬感?
他有著滄海的溫柔、滄海的深情、滄海的體貼、滄海的一切……點點滴滴,無一不像!所以,傾盡生命在愛著滄海的她,免不了對他動了情……
倏地,一道靈光出上腦海,她呼吸急促,好半晌沒了反應。
去嗎?會是她想的那樣嗎?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拼了命的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用力的思考,一遍又一遍的回溯他們從相遇至今的一切,打一開始,他對她就沒有一丁點的陌生感,對她完全了如指掌,知道她的迷糊,也習慣替她收拾殘局,用著與滄海相同的方式在寵溺她,就連吻她、抱她的方式,也都與滄海如出一轍。
如今回想起來,與他肌膚相親的那一夜,在發現一個有過三年婚姻的女人仍是處女時,他為何沒半點訝異?
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他似乎打一開始便知道,所以每一個踫觸、每一個動作都極其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
她愈想愈心驚,揪緊的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沛湘!我問你,滄海二十歲那年,是不是曾喝過你調的水果酒而醉倒?」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印證什麼,這一切都荒誕離譜到了極點!
咦!她們不是在討論沈千帆嗎?幾時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去了?
余沛湘有些訝異,「你知道呀?我以為大哥絕不會把這麼丟人現眼的事告訴你呢!」
腦海然炸開!她渾身冰涼……
沒錯,她是知道滄海酒量不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總是敬酒精而遠之,所以三年婚姻當中,她一直不曾見過滄海的醉態,也不甚明了他醉後會如何……
「他會大跳月兌衣秀?」她恍惚地問出口。
「看來你知道得很詳盡嘛!」
「甚至敗給了你的一鍋燒酒雞?」她屏住氣息,感覺心在顫抖。
余沛湘莫名其妙的點頭,不懂她哪筋搭錯線,突然翻起陳年舊事。
若潮啞了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滄海明明已經死了呀!在三年前,她親眼看他下葬,並數度哭暈了過去,那麼,眼前的沈千帆又是誰?
她真不敢相信,兩個看起來八竿子也打不著邊的人,居然有著重生的過去……甚至,讓她同樣不由自主的深深狂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