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多想,動作俐落的抱起她,快步往前走。
「啊!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她急急說道,深怕為他帶來太多不便,他會覺得她是個麻煩。
閉嘴!」他怒訴,已搞不清這怒氣究竟是氣她還是氣自己,憐疼和焦慮之情,使他緊攏眉頭,臉龐陰騖得駭人。
看在縴雲眼中,卻誤將這深切的關懷當成了厭煩。他是有資格生氣的,因為她總是給他帶來麻煩。
「為什麼我總是拖累你,惹你生氣……」她自哀自憐地說,楚楚可憐的模樣,教段飛星又氣又憐。
他在擔心她呀!她怎會以為他在生氣呢?他沒好氣地說︰「听清楚了,殷縴雲。我是在生氣沒錯,氣你不好好照顧自己、氣你病了不告訴我、氣你這麼不信任我、氣你不明白我有多麼關心你……我有成堆的理由可以生你的氣,但絕不是氣你拖累我。現在,我們必須快點走出這個山頭,為你找大夫看病,所以立刻給我閉上你的小嘴,不許胡思亂想,听懂了沒有?」他將所有的關懷一傾而出,再也不隱藏。
本來,他該和她保持距離的,只要一到千重山,他們就什麼牽扯也沒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在乎她、不關心她呀!否則,他大可拋下她一走了之,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就連生了病都不告訴他,只因為不想拖累他,可知他有多心疼她?
縴雲听得一楞一愣地。他沒有嫌棄她,真的沒有!他關心她──
一顆芳心漸漸又有了生命似的跳動起來,縴雲開始明白,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早已系在他身上,羞怯的少女情懷,為他忽悲忽喜、忽晴忽雨……
這份痴侈的柔柔情意,何時他才會懂?
???
「大夫,如何?」
「尊夫人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風寒,照這個方子抓藥,小心照料便可。」老成的大夫熟練的開了張藥方。
對于大夫所謂的「尊夫人」,沒有人解釋──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有勞大夫。」
很難想像吧!這麼個冷冰冰的男人居然也如此有禮,所以床上的縴雲目不轉楮的研究著他,直到他出了房門,隨大夫去抓藥、煎藥,她才沉沉入睡。
「縴雲,起來喝了它。」段飛星拍拍她的臉頰,喚醒熟睡的她。
縴雲蹙起眉心。「我最怕吃藥了。」
段飛星有些揶揄的揚起眉,「我有沒有听錯?連死都不怕的女人,居然會怕吃藥?」
「苦嘛!」縴雲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企圖博取他的同情。
可惜的是,這招對他無效。「喝不喝隨你,不過,到時不要怪我拋下一個病西施獨自離開。」口吻不關痛癢,好似剛才那個急出一把冷汗的男人與他無關似的。
呵!可恥的男人!居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逼她就範。
縴雲嚼起紅唇,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小碗,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它。
「喏,滿意了吧?」她將空碗遞到他面前,無意間捕捉到他松了口氣的神情,才明白他不若表面的滿不在乎,當然更不可能拋下她不管。
悶騷的男人!縴雲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段飛星將碗放在一旁,倒了杯水遞給她。「喝不喝?」縴雲搖搖頭,他索性自己喝了。
她望著他,若有所思,語出驚人道︰「段大哥,你喜歡我嗎?」
「噗!」一口茶噴了出來,段飛星嗆得猛咳。「你……你……」老天,他早晚會被水嗆死!
縴雲眨了眨眼,一臉天真無辜樣。「我說錯了什麼嗎?」
段飛星一窒,呆呆地望著她,答不出話來。
「你關心我,我知道,但是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會──」縴雲難以啟齒,那句「愛上我」已在嘴邊,但就是出不了口。
望著她柔情似水的星眸,他的自制力面臨了最大考驗!
他不是不識她的女兒心,更不是不了解她柔柔的情意,他只是不敢接受,不能接受。表面的冷酷無情瞞得了她,卻瞞不了自己,他為她心動,為的矛盾掙扎、苦受理智和感情的煎熬……但些縴雲不會懂,所以不知道其實地多想卸下冷漠疏離的假面具,將她擁入懷中細細阿疼……
可是若哪一天,她發現她無法忍受他異于常人的特性;若哪一天,她發現對他只是在無助脆弱時的依賴盲戀,而非永恆的真情摯愛!情何以堪呀!
外表冰冷無情的人,往往最是多情,因為真心的珍惜地,所以他不敢放任自己喜歡她;更因為在乎她,所以不敢褻讀了她……
他狠下心腸漠視她不加掩飾的愛戀,口吻極其平淡︰「不要胡思亂想,乖乖閉上眼休息。」
有什麼比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拒絕更令人難堪而悲哀的?縴雲此刻才知道,原來痛徹心扉的感覺真的足以令人心碎至死!
兩顆清淚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淒楚斷腸的嗓音幽幽響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會再不自量力了……」
段飛星似想說些什麼,又悵然住了口,深沉難懂的目光緊緊瞅看她。
「你不用覺得困擾,我會死心。」她迅速翻身背對著他,閉上眼,任淚水默默滑下,完全沒有看見身後一只抬起的手又悵惆落寞的垂下,以及段飛星離去時淒愴的神情。
世間呵,唯有情字難看破,可憐痴男怨女心,苦受撥弄,柔腸寸斷,卻依然痴傻,執迷不悔。
情字呵!丙真是穿腸毒藥。
???
自此之後,他們之間仿佛多了張無形的網,彼此皆戴著冷漠客套的假面具,兩人就算一整天不說話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會不會騎馬?」正午用過餐之後,段飛星主動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縴雲誠實的搖頭。明知故問嘛!一個千金閨秀,會騎馬才是怪事。
段飛星攢起眉心,告訴她︰「我們得騎馬。」
「那麼──」她咬著唇,茫然望著地。
「只好共乘一匹了,就怕你不肯。」他顧慮到男女接受不親的問題,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就怕有損縴雲的名節。
縴雲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回道︰「這段日子跟著你,早就什麼名節也沒了,還有必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段飛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買了匹馬,他先抱縴雲上去,自己才滯灑俐落的躍上馬,縱馬而奔。
馬兒一動,原本刻意不使兩人身體踫觸的縴雲,在強烈的震動中,情急之下靠回段飛星懷中,緊抱住他的腰。
段飛星渾身一額,連呼吸都灼熱紊亂了起來。懷中柔軟的嬌軀傳來淡雅幽香,令人沉醉其中。
縴雲俏臉紅若朝霞,躲進在他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一顆心如擂鼓般不規矩的跳動著。
他們靜靜感受著這份甜蜜如詩的旖旎情懷,誰也沒開口打破沉寂。
縴雲幽幽一嘆,明知道不屬于她,但短暫的擁有已讓她心滿意足。如果這份深情付出,注定換來抱憾心傷,那麼何不把握他們還能在一起的每寸光陰,讓自己短暫的生命中能擁有更多屬于他們的記憶?
思及此,她更加抱緊地,將臉深深理進他的胸臆間。
段飛星感受到她無言傳遞的柔情,拒絕融化的心似乎正為她一點一滴的融解,化為一池撼人心醉的春水,再也無法無動于衷。
溫暖的臂彎,將她緊緊圈住,漫天的飛沙,被隔絕于他的柔情之外。
???
幾天下來的快馬奔馳,他們已進入江西省境內,再過不久便可到達千重山。
眼看著千重山在望,縴雲的思緒益加紊亂,此行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求得鐘靈石,然而求得鐘靈石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