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之後,許多的紙卷也紛紛飛撞上去。
寶兒將能丟的東西都丟光之後,哭著大罵︰「襄茗樵大笨蛋!你這麼想離開宋家,就離開好了!賓得越遠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嗚嗚嗚……」
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丟掉這些東西一樣,輕易地將所有屬于襄茗樵的回憶也一並丟掉呢?好難看,她這輩子從沒覺得自己這般悲慘又難看。為了個奴才,連面子都不要,還是踫了一鼻子灰,真是太難看了。
可是……「原諒我,老天爺,我剛剛說的不是真心的,我不想要他真的離開,如果您在天上有靈的話,請告訴我該怎麼樣才能叫他留在我身邊。求求您了!」
***
棒日,和寶兒預期的情況恰恰相反地,征選新總管的工作仍舊如火如茶的展開。
「這一位趙平,擁有總管十年的經驗,前一位東家是申斗里的祝家,因為況家近期要遷移到北方去,他才會想找京城里的工作。」由襄茗樵初步篩選後,交給了寶兒做決定。
「不要。我討厭況家,他們家的女兒和我學琴時有過節。」天大的謊話,寶兒壓根兒不認識什麼況家,但眼前只要能找到借口,排除新總管的人選,襄茗樵就不得不留下。
「是嗎?那麼換下一位。泉阿明……」
仿佛沒有意識到寶兒的刻意刁難,襄茗樵的臉色平淡如昔,似乎不管寶兒拒絕多少人,他都有辦法找到新的人選傍她。寶兒見他越是沉著,她便越是賭氣地搖著小腦袋,一個上午下來,至少推拒了二十位新總管的人選。
「夠了。看了一整個早上,都找不到合意的人,我不想再看了。」最後,她大聲喊停說。「今兒個就到此為止吧!要看,明天再看。」
「……」襄茗樵默默地看著她。
寶兒臉一紅,她不管他有沒有識破自己的「拖」字訣,但她絕不讓步。
「好吧。那麼就看看最後一位好了。」
「我都說我不要看了!」
襄茗樵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走到門前對外頭的人說︰「請您進來吧!」
「不管是誰我都不——福……福伯?您怎麼會在這兒!」寶兒一見到來人,吃驚地起身。
只見滿頭華發、一臉和藹的老人家,笑呵呵地朝寶兒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了,小姐。我今天帶了個人來,請您見一見。阿耀,見過小姐。」
一個長相和福伯有幾分神似,體格粗壯,面容憨厚,一看就知道是老實的鄉下人模樣的中年漢子低頭朝寶兒打了聲招呼說︰「奴才福耀,見過小姐。」
「你……你好。」寶兒不知所措地看看他們,再看看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襄茗樵。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福伯會跑來這里,看出寶兒的困惑,福伯笑了笑,開口說︰「其實我從這位襄管家的口中,知道老爺最近發生的事之後,就一直坐立不安。打從年輕時跟隨老爺跑遍大江南北的做生意,也多虧老爺的照應,我們一家老小才能過今日這樣安穩的日子。我因為年邁體衰而告老還鄉時,老爺還給我一筆豐厚的賞金,這個恩情我們一家子還
一輩子也還不起。」
「您在說什麼,福伯,過去才是讓您多所料了……您走了之後,大家都很想念你啊!」寶兒開始有了些許不妙的預感。
「小姐能這麼說,是我福伯的榮幸。其實今日來,雖然談不上還恩情,但是小姐,福伯要厚著臉皮請您答應——就讓我和我兒子再為宋家出力效勞吧!」
「咦?」
埃伯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說︰「我家阿耀,過去一直是個莊稼漢,耕幾塊我們自家的老田,日子也還算過得去。所以我可以保證兒子的體力沒問題。他呢,以前上過私塾,也識得字,算數也有個基礎,雖然沒有當總管的經驗,但我可以慢慢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
說著,老人家拉著兒子一起下跪。「小姐,如今老爺不在您身邊,您一定很孤單吧!可是不要緊,有我福伯在,我不會讓人欺負宋家的,請您接受我福伯這不要臉的請求,讓我回來為您和老爺工作。」
「您千萬別這麼說。快起來!」連忙上前拉起福伯,寶兒再怎麼逞強,也無法再婉拒這樣誠懇的善意。「我一直把您當成一家人一樣,說什麼請求、拜托,您回來是我寶兒再高興不過的事。謝謝您了,福伯,謝謝。」
再伸手給福伯身旁的阿耀,寶兒也只能強顏歡笑地說︰「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了,耀哥。」
老實的阿耀,大概一輩子沒看過這般高貴的千金,臉蛋不僅立刻紅了,還結結巴巴地說︰「哪……哪里,小姐……我很笨……以後請您多多包涵。」
事情,就這樣底定。
寶兒無法不去猜測,莫非從頭到尾襄茗樵都已經安排好了,他早就模透她的心思,也曉得隨便找來的人都會被她所拒絕,因此故意找了個她無法拒絕的對象來?
棒著福伯與福耀的笑臉,寶兒惆悵地看著莫茗樵轉身離開了書房。
***
「老大,你終于可以月兌離苦海了。恭喜!」當夜,行偉一身黑地出現在襄茗樵的窗邊,趁著四下無人,跳入房間里。
「說話不要那麼大聲,想在這最後一天驚醒宋家人嗎?」任務已經圓滿達成,一邊整理著行囊,襄茗樵的心中並沒有他所以為的「解月兌」,行偉的一聲恭喜听在耳中,反而還有幾分反諷的味道呢!
「拜托,我才不會那麼不小心呢!」阿哈哈地大笑著,行偉沒什麼規矩地蹺起二郎腿,坐在桌上就搖頭晃腦地說。「不過這件事再一次地讓我心中充滿對老大的景仰啊!丙真任何事在老大手中絕沒有不可能。想不到您竟能將京城中最惡名昭彰的任性千金,給教得服服貼貼,誰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呵呵,宋大千金到宋家票號查帳這件事,不到兩、三個時辰已經傳遍京城內外了。」
襄茗樵皺起眉頭,將自己的行囊丟給他說︰「拿了東西,快點走吧!」
「喲,老大,您怎麼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奇了,我還以為您早就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宋家,擺月兌這假裝做奴才的日子呢!啊炳,該不會您是對宋家千金……」
再狠狠地瞪一眼,襄茗樵難得動怒地說︰「閉嘴。」
吹了聲口哨,行偉抱起了重重的行囊說︰「這可有趣了,咱們的木頭老大居然也會動了凡心,回去說給大伙兒听,他們一定都不會相信陽?呵呵,說得也是,听說宋家小姐也頗具姿色,我雖無幸拜見,但能讓老大動心就表示……」
「噓!」里茗樵臉色一變,他迅速地吹熄蠟燭。
「干麼?」
還愣愣的模不清楚狀況的行偉,才開口,就被襄茗樵推到角落的床鋪上去。
「快躲起來,有人來了。」
「真的假的!」一听,行偉也慌了,躲進了棉被中。
而同時,門口也響起了叩叩的兩下敲門聲。
「襄……總管,你睡了嗎?」清柔的女子嗓音響起。「襄總管?」
有那麼一瞬間,襄茗樵考慮要裝睡,但是這畢竟是在宋家的最後一日,身為奴才怎麼能不理會主子的叫門?于是他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開門說︰「小姐,這麼晚了,有事嗎?」
捧著燭台,宋寶兒低著頭說︰「能讓我進去嗎?」
「這……」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她強調著。
嘆了口氣,襄茗樵微微側身。寶兒迅速地走入門內,他也重新將燭台點亮,並招呼她坐下。「我去為您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