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才不要早生貴子,都是你,你、你騙我吃那些有的沒的,趁我神智不清,把我抱到床上早生貴子,我明明說了,人家不要早生貴子的!」又是跺腳,又是揮手,偏偏不回答他的問題。
「虎娃。」他帶笑地喚著,傾身親了親她的頰,「我們是夫妻,昨夜的事天經地義,早生貴子也是天經地義,這跟你神智清不清楚沒有關系,既已嫁我,我是你的丈夫,我會盡一切力量愛護你、疼惜你……別生氣了,好不?」
即使有怒氣,也融在他溫柔的注視下了。
虎娃仍舊嫣紅著臉蛋,憶起自己此番前來的緣由和目的。
報恩有許多方式,姑婆卻執意地要求她以身相許,是因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他為妻,為了不讓他孤老一生,才選擇這樣的方法報恩嗎?
他的部分記憶讓姑婆以法術消去,而十年前在深山小屋匆匆一會,這麼久遠的往事,他應該記不住她的長相,因此之於他,他們兩個可算是首次見面吧?!
再有,那時他消失得離奇,而自己腿肚上的傷也離奇地痊愈了,這件事仍懸在心底,無可解釋。或者,她能從他身上旁敲側擊,問出十年前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紅唇抿了抿,她暗暗又思,自己是為了元虛銀珠而來,本不欲與他結為夫妻,可事情已經月兌軌,她沒能離去,反倒牽扯進來,而心中晃動,隱隱蕩漾著一抹情愫,連自己都不明白。
「常天賜……」她別扭地推開他的胸膛,「你真的很想討個老婆嗎?為什麼答應娶我?」他真怕她跑了,才信誓旦旦要萬般疼惜地待她嗎?若今天換作其他姑娘,他亦會相同以待嗎?思及此,內心冒出奇怪的酸意,直覺得人的思緒真的好難捉模。
他目光一沉,語氣堅定清晰,「因為你想嫁我。」
嗄?!她想?!
她、她才不想,這全是姑婆安排,故意與受了常老爺托付的媒婆接觸,將她不著痕跡地帶到他身邊。
真實的話滾到唇邊又硬生生教她咽下,美眸瞪住一張略略蒼白的俊顏,好一會兒才道︰「你、你這人,除了身子不好……性子也自大得緊!」
爽朗的笑聲陡地響起,听不出虛弱,握住她腰間的手勁隨即加強。
虎娃試著掙扎,身軀兀自在他懷中扭動,偏偏難以擺月兌,卻引起高熟的摩擦,他垂首,熾熱的氣息噴在她臉頰。
「放開啦!」她訥訥地道,心跳得飛快,「你若暈了,我、我抱不動。」突然蹦出這一句,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低沉地笑,胸膛鼓動。
「我有段時間未再發病,差不多三個多月了,身子較以往好上許多,只是輕咳,胸口窒悶的癥狀也減輕了。我不覺暈眩,你別擔心。」
「誰擔、擔心你來著?!」她嚷了一句,听聞他的話,內心不由得一凜,猜想是自己的靈珠在他體內,不知覺間助他調氣養息,改變了虛弱體質。
他戲謔地瞧著,輕撫她的發。
「放開我啦,常天賜。」她真氣自己動不動就紅著瞼。
他嘆息,「虎娃,咱們是夫妻,是親近的兩人,我喊你小名,你是不是喚我天賜便好?毋需連名帶姓的。」
她蠕了蠕唇瓣,面露遲疑,一會兒才擠出話來,「我、我我不習慣啦。」不該親近、不該牽扯,她心中的計量不包括這些,早該在昨日完成來此的目的,可現下,一切都遲了。
他沒再逼迫,只淡淡一笑,「久了就習慣了。」
還有多久?!不行不行!她是來取回元虛銀珠,再回虎族向姑婆請罪,她不屬於這兒,萬不能讓自己習慣了什麼!
原是簡單明了,可經過昨夜,思緒不由得百轉千回,一切都復雜起來。
在她發怔的同時,青石板道的另一端沖來一個人,邊跑邊喊︰「少爺,哇——」
兩人一同轉頭,見阿七一拐一拐地靠近,褲管好似拖著什麼,哭喪著臉。
「少爺,嗚嗚嗚,這幾只小王八蛋簡直無法無天,我要剁死它們啦!」
近距離瞧著,一頭淡毛灰紋的虎仔露出小尖牙咬住阿七的褲管不放,喉頭還發出唬唬低狺,虎爪將布料撕裂成條狀,風一過,輕飄飄地飛揚。
常天賜望住他臉頰和額上幾處抓痕,忍不住笑出。
「少爺,您還笑?!我快被整死啦!」阿七嚷著,隨即瞧見少爺身旁的女子,不必猜也知對方的身分。他怔了怔,搔著頭訥訥地打著招呼,「少、少夫人您好,小的是阿七。」
忽地,他痛聲哀號,腳用力地又踹又甩,那頭虎兒變本加厲咬到腿肉了,可任憑怎麼甩動,它跟他卯上了,硬是不放。
「痛、痛痛痛、痛痛啊——」他乾脆坐倒地上,兩手正欲掐住虎仔的頸項。
「不要!別傷它!」
一雙手比阿七更快探出,虎娃來到他身邊,兩手拂過虎仔弓起的背脊,撫觸間,同類的氣息交流,那頭虎仔輕唬一聲,爪子和尖牙跟著松開,柔軟的身軀跳進女子的臂彎里。
「咦?!」阿七瞪大眼,瞧著那只小王八蛋竟然撒嬌似地在少夫人懷中亂蹭亂舌忝,與前一刻的凶狠簡直是天壤之別,一時間竟忘卻疼痛。
虎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虎仔身上,她抱住它又親又撫,興奮之情填滿胸臆。
她認得它,三個月前那名獵戶燒燃薰草,為的就是想將它和其他虎仔引出洞,她認得它們每一頭,絕不會錯,而現在虎仔毛色變深,環狀紋路顯現出來,長得更壯、更結實了。
阿七慢慢爬起,錯愕的神色未退,怕少爺會受波及,還悄悄移動身體擋在常天賜前面,一邊提點,「少夫人,您、您當心,您——留意,別別、別拿臉頰蹭它的肚皮呵!」若教爪子抓花臉蛋,可就欲哭無淚了。
「你瞧它多乖,好可愛的!」她欣喜地笑,眼楮對住虎仔,鼻尖頂著鼻尖。
仿佛思及什麼,她猛地抬頭對住常天賜。
「為什麼虎仔會在這兒?你、你們要養大它,然後……然後扒它的皮、取它的骨頭?!」她沒忘記常府是做何營生。
「不可以!」不等回答,她陡地摟緊小虎,美目中盡是火氣,燒向常天賜。而後者僅是唇角微扯,勾勒出一抹興味的笑,淡淡地瞅著。
「常、常……天賜——不準你傷害它!」還是不習慣親近的稱呼。
被點名的尚未表示意見,阿七已開口搶道︰「少夫人,您誤會了啦!虎仔是少爺從一位姓武的獵戶手上買來的,花費不少銀兩呢,少爺沒傷害它們,還整頓了一個小場地讓一窩虎兒玩耍嬉戲,要人好生看顧哩!」嗚嗚,若不是少爺已做吩咐,他阿七怎能讓一窩虎兒整成現下這狼狽樣?!早一掌一頭劈死這群小王八蛋。
虎娃難以相信,懷抱小虎兒,視線怔怔地望住常天賜。
「你……是真的嗎?你、你買下一窩子的虎仔,一頭不少?」
「是的。」常天賜頷首,聲音持平,「一頭不少。」
本以為自己救不了它們,虎兒全讓獵戶捉了、殺了,沒想到……沒想到……
虎娃好想歡呼,小臉如綻開的花朵,她趕忙寧定,收斂過於外放的情緒。
「你為什麼這麼做?」
頓了頓,常天賜道︰「一時興起。不為什麼。」
「啊?!」她憨憨地眨眼,「那、那你保證將來絕不會傷害它們。」
他手伸了去撫模虎娃懷中的小虎,溫文慢語,「大夫配給我的藥方子,虎骨粉是主藥材之一,近來身子轉好,我好一陣子不喝那帖藥了,但往後如何,沒誰能知……」長指不經意地滑過女子的柔荑,感覺她輕輕一顫。眸色陡地轉深,他繼而道︰「養著它們——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