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上,他的大掌用力束縛,賀蘭掙月兌不去,終于慢慢回首。藏不住自己的傷痛,淒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
"我身上的毒……早已解了?"她輕問。
鐵無極眉心蹙了蹙,雙目盯住蒼白容顏,"那日我咬碎喂你吃下了解藥。"
懊來還是會來,他的報應到了,只要她肯原諒,他可以任憑宰割。
"原來,義兄的話全是真的……你知悉所有的事,獨瞞我一個。"賀蘭苦笑,強烈的失望和強烈的清醒,腦中上演著他對賀萬里說的無情話語。她的用情盲目可笑,想著既因命運捉弄,兩人順遂安排結成連理,她多想與他廝守至老、禍福與共,卻不曾推敲無極的心向,他摒除了她,永遠的,只是陌路。
"我以為我會死,為什麼活著?"她嘲弄自己,眼楮清亮亮的。
鐵無極盯著她,胸懷緊窒?quot;你為何不說?你天真的腦袋里裝了什麼東西?人家隨便威脅,你就乖乖承受,你這樣……這樣……我被你氣死了!"絕不想大聲咆叫,但思及她的行為,鐵無極沒辦法自制。
"對不起……我不自量力了。"賀蘭又撇開頭。
"不要躲我。"鐵無極扳過她的下巴,愕然見到她眼角滾下的兩行淚,一時之間又慌了,思緒亂七八糟,他低低喚著她的名兒,俯吻住那些淚痕,然後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面對這溫柔的侵略,賀蘭感受他唇上的熱度,直到自己的唇被輕輕輾著,才倏地驚醒。不能再被他迷去心智,既然認清真相,她斷不能再編織美夢,這一切,他與自己的過往,都得全數埋葬。
賀蘭扭動頭推拒他的吻,緊抿著唇,面容慘白。狠不下心恨他,就得狠下心割舍,要不,芳心上的煨刺將永無止日。
"你在生氣?竟不要我踫你?"鐵無極撫著她的頰,見她偏頭瑟縮,幾乎沒法維持理智,他緊聲地問︰"你愛我嗎?還是只剩下恨?"
這句話,讓賀蘭全身顫動,那個答案只能自己深藏,她不替他解答,直直望進他黑潭的眼底,吐氣如蘭地問︰"無極……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她在求他,但鐵無極卻覺身軀冷了起來,怕那請求又教他心痛瘋狂。
習慣地,賀蘭自個兒說了下去,聲音輕柔縹緲,帶著哀意?quot;我們不該相遇,不該結成夫妻,仇敵便是仇敵,清清楚楚便不會矛盾,你我的命運錯得離譜,無極……"她喚著他,逼退眼中的迷霧,想表現得灑月兌些,唇角卻擰出一朵可憐的笑花,"你放過我可好?讓我跟著義兄去……應了我可好?"
血液剎那間冰凍成霜,鐵無極成了一座石雕像,面無表情望著地,眼前女子與雪梅的臉重疊,同樣哀求的語調,同樣氤氳水霧的眼眸,他愛的女子就要離他而去,他愛的……
是的,他愛她。面對如此的情深意重,他何能不動情?但覺醒姍姍來遲,他什麼都不知道了,只曉得她若離去,自己的心魂必然跟隨,無心無魂的人成了什麼?一具行尸走肉。
他喉間痛苦申吟,神情陰郁,猛一把捧住賀蘭臉蛋。
"你是皇上賜婚的新娘,想走就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我要走……"賀蘭強迫自己勇敢,心卻絞碎了。
"不許提!"
"我要走。"
"不許提!"
"我要——唔……"
鐵無極以唇堵住賀蘭的嘴,她的臉穩穩固定在他的掌里,動也不能動,躲也躲不了。
賀蘭淚如雨下,他的手心浸在一片傷心海,慌亂情緒加深,他無法排解,只能用憤怒和霸道的語氣來武裝,凶惡對著賀蘭,"你再說要走,我就把那群小表丟去喂狼,讓你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們!"
他說真的。賀蘭知道,這次絕非威脅?quot;不要啊……"
"要!而且說到做到。"
不能讓她離開!鐵無極咬緊牙,慌張無措的體驗排山倒海般卷來,無情地將他淹沒。
???
賀蘭消極的抗議,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了。見到這樣的她,鐵無極心中的不安日益擴大,清楚她的弱點,他讓孩子們纏著她,想借此攻下她冷淡的表相。
計策果然奏效,賀蘭再如何的失望生氣,絕不會對孩子們不理不睬,她待他們如往常般溫柔關懷,但只要鐵無極闖入,溫馨的氣氛立刻四散飛隱,她沒法生丹心的氣,卻將所有罪算在他頭上。
孩子們今早上學堂,房里冷清清,賀蘭大病初愈,肩上的傷亦慢慢復原中。
無情無緒,她推開房門,不知怎地,好想逃離這一切,不要再做籠中鳥,渴望著能出去散散心。
獨自踏出前院,春碧見了她,驚聲尖叫,"夫人,傷還沒好,您怎麼出來了?"
"沒事的。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她對丫頭笑,步伐往大門口而去。
"不成不成!夫人不可以出去。"春碧揮動雙手急嚷,跟在她後頭團團轉,"你身子這麼虛弱,禁不住太陽曬的,若有差池該如何是好?!"
"這身體我自個兒清楚,不礙事的。"賀蘭不听她,徑自跨出門檻。
春碧追了出來,在她身後喊著︰"夫人,如果寨主問起……該怎麼辦啊?quot;
心口猛然的緊縮讓她腳步略頓,賀蘭微微側目,淡淡地說︰"告訴他……為了他的威脅,我不敢不回來。"說好不再傷感,眼中仍泛熱潮,莫非這一輩子再難擺月兌?她故作瀟灑地低笑,緩緩走遠了。
這會兒,春碧可急得跳腳。
弄不懂寨主和夫人之間發生啥兒事,原本甜甜蜜蜜的不好嗎?現在卻相敬如"冰"夫人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即使有,也笑得教人心酸,而寨主更別提了,以前覺得他不苟言笑,又冷又酷,自兩人冷戰明朗化,唉……春碧找不到形容詞說他,簡直就是、就是活生生的地獄閻王嘛!
嗚嗚……待會兒寨主回來若知道這事,天八成要塌下來。
解鈴還須緊鈴人,春碧苦著俏臉轉回身,快快托人知會鐵無極去了。
???
心之所向,賀蘭漫漫緩步,溫暖的陽光變得熱烘,已是正午時分,她沿著樹木濃蔭躲避那片燥意,不覺間,梅花林展現眼前,人在丘崗上。雪梅崗。她想像隆冬中白花綻放的景致,滿天滿地的純色,是雪,是梅,多麼的奪人心魄,但這份美麗卻不屬于她。
梅樹下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花,開得雅致秀氣,賀蘭沿路摘下,到了梅林盡頭時,她懷中花已成束。
靜靜來到那處墓地,靜靜望著碑上的名宇,彎將花束放在碑前,那是她的一份心意,憐借、同情、羨慕,甚至是妒意。是的,純粹的嫉妒,她竟沾染了這種罪惡,若真情無所寄托,柔軟的心湖將永留酸澀了。
"他全副心思系念著你,你鐘情的卻是一份辜負,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幽幽低語,賀蘭滿月復悵惘,思緒飄向那個"他",登時難解又難當的情潮翻涌而起,漫天覆地將她淹沒。
世間情,如一條綿延無際的鏈,鎖住一個又一個的男男女女,有情能成眷屬是上天給的恩澤,是月老在姻緣簿上許諾的緣分,而自己……賀蘭默然思忖,不由笑出。她亦是為情而來,償還從上輩子欠下的債。
風輕和地拂面吹涼了臉頰,她下意識踫觸,才發覺頰邊的濕潤。低低嘆息,她轉回身想由來時路離去,梅樹後頭卻在此時傳出奇怪聲響。
小兔,賀蘭的第一個反應。
那只白兔總是神出鬼沒、四處游蕩,但賀蘭受傷至今,還沒見到兔子的蹤跡。自那日,它由她的身懷跳開,從此再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