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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負沉香淚 第27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都當娘了,怎麼性子一點也沒改?」碧素問嘆氣,推開了三娘。「我想……這輩子,她永遠是這模樣了。」風琉接了話,攬住妻子的肩膀。碧素問看了風流一眼,靜靜地說︰「你很好。」風琉微笑,「你和三娘有許多話要談吧。外頭說話不方便,進屋再說。」「嗯。」碧素問點點頭,跟了進去。他的確有話要問。在外頭飄蕩了多少日子,那個牽絆一直在他心中,不會一刻忘懷。他掛心那女子的病,卻不願去瞧她,只想由三娘這兒采得消息,知道她平安無事,這便夠了。

進了屋,風琉回身關上房門,一只吊頸白額的大蟲擋在搖籃和床前,對著碧素問低咆。那巨獸是風琉夫婦由嘯虎堡帶來的,以保衛那對稚齡孩童為己任。見了陌生臉孔,它全身皆處于備戰狀態。

「沒事的,是朋友,」三娘安撫地搔搔虎頭金毛。那大蟲通靈性,銀鈴大眼瞪了碧素問一眼,才緩緩踱開,在角落尋個舒適的姿態趴了下來。

碧素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步近熟睡的孩兒。「大哥,這是你的一雙佷兒。女女圭女圭名喚羽衣,這個小于取名為彎弓。」三娘溫柔地說,嬌美的臉上有幸福的顏色。她不動聲色瞄了瞄兄長專注的神情,眼波轉了轉,掠過一抹狡黠的光芒,輕聲地說︰「自你出走,三娘又遠住嘯虎堡,碧煙渚著實冷清,這次帶他們回來,頑皮歸頑皮,卻添了不少歡笑。每個人都寵他們,尤其是沉香兒,已把羽衣寵得無法無天,我瞧隔不了多久她準成了混世魔王,連我這作娘的都管不住。想來……她是極喜愛小孩兒的,把羽衣當成自個兒的骨肉一般疼著。」

「碧素問面容突地一僵。太陽穴上,那根青筋微微抽動。他不想去思索三娘話中的意味,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將它遞給三娘,「給他們的見面禮,你為這對孩兒好好保管著。」

三娘揭開那包裹的絨中,里頭是兩柄短刃,成對兒的,以狼皮作鞘,柄頭上各瓖著一顆碩大寶石。「沉香也送了見面禮,她親手繡了兩個小香包。你瞧——」三娘把話再兜回來,翻開彎弓的小衣,由里邊拉出一個褐色小包。「她在香包里塞滿驅蟲的香料,放在孩子身上,便不怕蚊蟲了。」

微微一笑間,沉靜遙香。碧素問抿了抿唇,那過往的記憶漫上心頭。他轉開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驀然問︰「她……如何了?」「你這般算計她,她又能如何?」三娘自顧坐了下來,而風琉並不插口,只是靜默地靠在床邊,撫著小女兒的柔軟發絲。「三妹,你明知我的用意……」他低低嘆息。「不,三娘不懂。」她誠實地說,決意將想法與不滿盡數表達。「你總說這樣做全為了沉香,要她回江南,過更好的生活。可那丫頭心眼是死的,一輩子就認定了你一個,你口口聲聲為她好,卻使出這殘酷的手段,她執意入碧家門,嫁給你的靈位守寡,你竟不聞不問的離家出走,要沉香一生一世苦痛,這便是你的用意嗎?三娘真的不懂。」

碧素問又變了一次臉色,忽青忽白的,眼瞳似要冒出火來。他胸部急速起伏,雙手握成拳頭,悶悶地,他勉強啟口,「我不是回來听你指責的。」

三娘一听,心頭也怒了,「那你回來做啥?左右你已將沉香推入死口,事情再糟也不過如此,還來關心什麼?」男人都這樣冥頑不靈嗎?三娘瞟了瞟風琉和大哥,美目里盡是怒氣。

風琉接觸到妻子的眼神,心虛地低下頭。唉,誰教他過去對她不起,害三娘為他受了不少苦。碧素問並未動怒,沉吟了會兒,他推開房門,「替我照顧她,能的話……勸她回江南蘇家吧。」說完,他一腳跨了出去。「你又要一走了之嗎?」三娘著急地想拉住他,轉身擋在他前頭,「沉香都嫁進碧煙渚了,你還一意孤行要她回江南?!若沉香兒真改嫁他人,我不信你真受得了!」

碧素問瞪著三娘,喉頭蠕動,偏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兩個人還僵在門口,這時,廊前傳來細碎凌亂的腳步聲,朝這邊急急過來。碧素問動作迅速,身子門入門扉後的陰影處。跟著,麝香已氣喘吁吁地奔至,見著三娘如遇救星,慌張地喊著,「姑爺……小姐,太、太好了……你。你們還沒熄燈歇息……」

「慢說。」三娘拍拍麝香的背,「發生什麼事了?」「這個,這個……」她拿著張紙,用力咽著口水。三娘將它接來一看,是今早她親筆開給沉香的藥方,可幫助身子復原,益肝腎而補氣血。這是張再普通不過的紙了,但三娘卻隱約覺得不安。

「怎麼回事?」她緊張地問。麝香撇撇嘴,努力將話說明白,「麝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下午,麝香端著用剩余赤松脂所熬的藥送去給沉香,就見她望著這張藥方發怔,我監督著她將藥汁喝光,還同她說了些許話……」講到這里,她愛哭的本性兒冒了出來,咬唇哽咽著,「可我剛才再去探她時,她人就不見了,不知到哪兒去,圃里也找不到,桌上還留著這張藥單子,我瞧了心驚,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有可能去哪兒了?」三娘邊問,轉頭望了風琉一眼,那個不好的預感愈來愈強烈了。麝香兒還是哭,邊掉淚邊說︰「她、她說不定去渚邊了。嗚嗚……她總說要在那兒等大爺回來……明知人家怕鬼,她還要這樣嚇我,都半夜三更了還去瞧大爺的墓冢,難不成鬼迷心竅了……」

突然,麝香張口結舌,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手指著那門扉後頭乍現的鬼影,這麼清晰,這麼靠近,陰沉沉地瞧著她……麝香胸口急速起伏,臉色慘白,喉間咕噥一聲,來不及尖叫,人已昏了過去,幸好風琉穩健地托住她,要不然秀致的額頭肯定撞出一個腫包。

「這爛攤子你自己看著辦吧!」三娘嚷著,將藥單遞給碧素問,臉色忿忿不平,「若沉香真會死去,那絕不干三娘的醫術,也不是那心疾病痛,而是你這個劊子手,斬斷了她所有活路!」

這些話灌入碧素問耳里,震得他1耳根生痛。他整個人傻了,心魂欲哭地看著那張藥方——白紙上,寫了十五味藥材,標明了分量和煎熬的方法,唯有「獨活」的藥名上畫了一個大叉,那筆法絕裂,看了教人心驚。少了「獨活」,她……不獨活?!冷汗陡地冒了整身,內心怒氣翻騰,碧素問重重地喘息,二話不說,人像風一般飛奔離去。三娘亦要跟去,卻讓夫婿握緊臂膀,她眼光詢問地瞥向風琉,後者只是微笑。「別去打擾,說不定……是個轉機。」☆☆☆迎著夜風,沉香走向渚邊的墓冢。這是個月明如畫的夜晚,雲讓風吹淡了,月光清澈見亮的,把江面涂成一片瀲艷的銀白。四周不知名的動物啼叫,她不覺害怕,任由寒冷刮過單薄的身子。模模糊糊地,她不清楚自己心里想些什麼,只知道所有的苦痛都該塵埃落定了。

「唉……」那聲嘆息幽幽飄虛,幽幽然、綿綿然,傳蕩在黑夜里。停步在墓碑邊,好幾回,她冀望著能感應到大爺的魂魄,為此,她虔誠地祈求上蒼,卻連夢也不曾作過一個,除了她與他拜天地那晚。「東南西北都沒有您……您到底在哪兒了?」沒人可以為她解答她低低輕笑,轉過身面向江水,那片蕩漾著月華的水域吸引著她。隨意識驅策著,她一步步、緩緩地走去,耳邊隱約听見動物的啼叫︰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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