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奔退開來,喉頭呼呼地發出聲音,它來來回回在主人身邊兜圈子,兩只眼楮無辜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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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崖上時,你未听命令就貿然行動。對敵時,無法沉著應付,你犯了大忌,這一點令我十分不悅。」向漠岩嚴厲地訓斥。而大蟲似乎真听懂了,它不走不動,乖乖蹲坐一旁,腦袋瓜喪氣地低垂著。
向漠岩有些心軟了。大奔是他的部屬,也是朋友,瞧見它一身狼狽,他知道自從自己落入這淵谷,它為了找尋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頭。思及此,他無奈的嘆息,放軟了語氣︰「過來。」
大奔緩步過去,還嗚嗚的哀嗚著,向漠岩一只手搭著它的頸項,搓揉絨絨的金黃虎毛。「辛苦了。」他微微一笑。
老虎蹭了蹭主子的手,流連著他的;它靠過身,挨在向漠岩旁邊。
「這位姑娘替我包扎傷口,你卻嚇壞人家。待她轉醒,你要表現得友善一點。」
大奔甩動尾巴,歪著頭顱好奇地打量主人懷中的女子。為了表示「友善」,它俯向雲紗的香腮,又用濕濕的舌頭,替她洗臉。
「別來!你的口水好臭。」向漠岩笑著推開它,輕松的氣氛讓他差點忘了頸項的傷——只是差點兒而已,他這一笑,傷口便讓他疼得冒冷汗。
他不再言語,覺得倦憊爬上眉梢。他低頭凝視那張容顏,她的睫毛黑長濃密,柳眉秀麗,櫻唇巧憐,輪廓美好……唉,真是一位絕美佳人。
罷剛,她真認為大奔要攻擊他們吧!那時,她叫他走。
向漠岩思索著她的話。她手無縛雞之力,竟然毫無顧忌地擋在他前方,面對凶獸亦不退縮。她的舉動令他迷惑,但更深刻的感動正悄然而生。這一生當中,他總是扮演保護者——雙親早逝,與長自己五歲的兄長相互扶持,而後獨自擔起嘯虎堡的所有事務,護衛牧地範圍的牧民牲畜,多少人的生計全得仰賴於他。
他不懂是什麼力量和原因驅使她撲向他;第一次有人如此奮不顧身地捍衛他,令他的心迷茫而感動。抬起手,他不由自主地輕輕觸模她的頰,沒有喊醒她。時間漸漸過去,她的臉蛋變得模糊分散,他感到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合上雙眼,墜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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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上傳來濕濕滑滑、溫暖黏膩的感覺,雲紗睜開眼,那顆金色的大頭顱就在眼前。她的喘息梗在喉間,眼對眼地與它互望——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起了錯覺,因為她居然覺得那只大蟲在對她笑。突地,它腦袋瓜靠了來,一張嘴,大舌舌忝了下她的臉。
「啊……」發出一聲短音,她任著它舌忝,忽而覺得好玩親近。
「你別怕。」
「啊!」她原本是不怕的,卻被向漠岩突然開口嚇住了。她一抬頭,發現自己竟賴在他的懷抱里,靠著他的肩窩,這下子,更是驚天動地。她急急與他分開,雙頰紅如晚霞。
那縴細的身子離了手,懷中頓時感覺空虛;向漠岩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為了減輕她的不安,他清了清喉嚨,輕快地說︰「你毋需怕,大奔只是同你玩。如果你不習慣,我叫它走開。」
雲紗嫣紅著臉抬頭,打量眼前的男子和大獸。「它叫大奔?它跑得很快嗎?」慢慢地,她試探性的伸出手,撫著老虎的金黃毛發。
向漠岩朝大奔使了個眼色,大奔會意,動也不動地讓雲紗的小手在身上游移,他們需要彼此熟悉熟悉。
「大奔跑起來,比我的馬快。」向漠岩欣賞著她的側面,心不在焉的回答。
「它長得好結實。」雲紗不由自主地發出贊嘆。原來猛獸並不完全是可怖的,也有溫馴的時候。她溫柔的揉弄它的金毛,大奔很喜歡這種被人的感覺,它更向她懷里鑽,惹得雲紗輕笑。
笑聲未歇,她轉過頭來,看見向漠岩的目光炯炯有神的聚在她身上,那一朵笑陡然凝結在唇邊。她像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倏地站起來。「我耽擱太多時間了!得盡快尋人相助,不然等到太陽下山,這淵谷會奇冷無比。」不等向漠岩反應,她已快速往來路尋去。
她很怕他嗎?她不懼大虎,卻害怕他?!向漠岩想著,不明究里。
四周原本是極安靜的,只剩下他和大奔;忽地,大奔豎起耳朵,緊盯住它方才出現的草叢,那叢長草微微抖動。
之後,草被撥了開來,冒出了不少人頭。
大奔朝著他們吼叫,聲音里滿是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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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認為她好奇怪,竟會撲進他懷里,要他快逃。天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他會怎麼想她?這個男子,過了今日,她再也再也不見他!才短短幾個時辰,他已撩撥她心湖起了漣漪……她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竟對一個初次邂逅的人著了魔。
雲紗踩著出谷的小路,茫然地找尋人煙。夕陽偏西,歸鳥群群,她得趕在日落天黑之前找到援助。慌忙地,她爬上淵谷入口的大岩石,一陣交談聲由前方傳了來。
「大叔!大叔!」見是鎮里的幾家獵戶,雲紗欣喜地喊著。
「是平家的姑娘啊!」一位年紀較長的漢子親切回應,朝她招了招手,「平丫頭,你來得正好,快來瞧瞧咱們撿到啥寶了。」
雲紗過去看著地上那匹黑色的狼,軟軟趴著不動。
「你別怕,它早死透了。我在百花淵的另一頭發現它,它肋骨被震得四分五裂,八成是失足從山崖上摔下來的。」他踢了一下狼身,又說︰「瞧!全身黑亮皮毛,這種上上等的獵物,可遇不可求啊。」
「這只狼體形碩大,扛得我手快斷了。」另一矮個子大叔說。
狼只身軀並無明顯外傷,大嘴張著,露出舌頭和森森尖牙。雲紗仔細地瞧著它,它的狼牙既長又利,沾滿血跡,跟那名男子頸部上的傷痕極為吻合——
原來,他是受了惡狼攻擊,同樣墜落淵谷,竟能幸運地保住性命。
「大叔,我需要您們幫忙。」雲紗輕聲請求。
「怎麼了?!」
「請您救一個人。」
大叔听了大略的經過之後,留下一人看顧黑狼尸身,其余的人全跟隨雲紗再度入百花淵。雲紗心系於那人,腳下步伐不禁又快又急。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雲紗邊說著,小跑步朝溪邊去,「公子!公子!我——」她突然煞住腳步,愣愣地立著。小溪旁空蕩蕩地,那一人一虎早沒了蹤影。
獵戶大叔們四處張望,問著雲紗︰「平丫頭,你說的人呢?」
雲紗默默地搖頭。
「怎麼啦?平丫頭。你還好嗎?」
不好。她很不好。
她的心底如同受著煎煨。信誓旦旦說永不相見,待真不能見,受苦的仍是自己。這世間真有一見傾心的感情?莫非這便是世俗的愛戀?
平雲紗,你真是天字一號的傻瓜,你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姓與名呢!
唇角淡淡揚起淒淒笑意,她嘲笑著自己。
第二章
堡主臥房里,此刻正是熱鬧喧嘩,一對粉雕玉琢的孩童纏在向漠岩身邊,你一言我一句的,嘰嘰喳喳個不停。
「堡主叔叔,大奔怎麼惡斗那頭大黑狼?你快說嘛!」女娃兒童音軟軟,白女敕小手扯著向漠岩的衣袖。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男童年紀較小,稚容可愛。一知道有故事听,身子也急急挨近床沿。
向漠岩僅著中衣,半躺在木雕床榻上,失笑地望著這對姊弟。「唉,叔叔怕了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