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似乎听見叫喚,微微睜開兩眼,雙唇虛弱地吐出單字。
「水……喝水……」
雲紗知道他的渴求,匆忙將絲帕浸了清水,又折回到他身邊,小手擠壓著帕兒,讓水潤澤他的唇,流入口中。
「慢些來,別急呵!」她按住他急欲撐起的肩頭,輕柔地安撫著。
雲紗如此做了三、四次,男子口不渴了,他歪過頭,合上眼瞼,竟又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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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紗心頭一陣驚嚇,慌張中,抓起他的手腕,尋探脈搏,接著俯去,耳朵貼靠在他心口處——那邊的跳動雖然微弱,卻使她松了口氣。
懊怎麼做才好呢?她思忖著,輕手撥開他披散的發,探視他頸項的傷口。
口子不大,約莫寸許深,明顯是由動物的犬齒利牙造成,慶幸的是未傷血絡。
此外,他手臂、面容等處也有不少刮傷,身上的衣衫毀損,凌亂不堪。
血乾涸在傷口的邊緣,但方才他跌入水里,似是震動了傷處,她擔心血塊剝落,屆時再度涌出鮮血,而她身邊沒帶止血散,對草藥又一竅不通,只能搬來一些石頭墊著他的肩背,盡量使他抬高上身,做完這些布置,雲紗已是氣喘吁吁、汗水淋灕。她沾濕絲帕,小心翼翼清洗著男子的頸部,接著撕裂自己裙子里襯,裹住他頸項上的傷。
到小溪邊洗淨絲帕,折回來後,雲紗開始清理其他傷痕。他峻削的面頰拖長了兩條刮傷,額上有幾處破皮。她洗淨臉上血污,露出了整張容顏,但見他雙眉入鬢,鼻梁挺直,方剛的下顎讓初生的胡髭所覆,很難猜出他的年紀,但這等相貌呵……
雲紗啊!你怎麼如此不知羞恥?!沒來由地,她胸口一陣激動,心跳得好急,臉蛋竟無端端泛紅。
強令自己拋棄胡亂的心緒,她手指卷著帕兒,擦拭他嘴角的傷。刺疼的感覺扎著他,他不舒服地皺起眉心,扭開頭去,試圖躲避她的小手。
「朝顏……朝顏,別走!我該死……該死……」
他不安地動著,嘴裹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帶了涼意的風陣陣拂來,他額上依舊微微沁出汗珠,雲紗打量著他,悄悄用衣袖拭去了他額上的汗。這個舉動似乎驚醒了他,他翻過身子,眼楮緩緩睜開,焦距定定地鎖在她臉上。
忽然,他綻出溫柔的一笑,低低的喚︰「朝顏……」
朝顏?是誰?是他傾心的人吧!喚著她的名時,他臉上的神情好溫柔。
雲紗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去想這個問題,可又管不住心思要去猜測。
「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朝顏。」她斂著柳眉,縮回手中的巾帕。
朝顏怎麼會在這里?她不該在他身旁的……向漠岩昏亂的想著,眨眼定神再看清楚,眼前的女子亦是靈秀姿容,她不是朝顏,但低垂著螓首的模樣,與朝顏竟有幾分神似。
朝顏……這個名字讓他心里抽痛。他微扯了扯嘴角,想道,此時的她該是在大哥身旁,伴著大哥浪跡天涯吧!
頸部傳來痛楚,拉回他的思緒,也讓他發出申吟。
「你頸項上有傷,血已經止住了,不過還未上藥。」雲紗提醒著他,說完,她又垂下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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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漠岩憶起發生的一切,那只狼同他一起墜入深谷,而方才在溪邊,他肯定嚇壞了人家。
「姑娘,」他開了口,聲音有些干澀,「是姑娘救了在下?」
「不……不是的,說不得如此;我什麼都不懂,只是清洗了傷口。」雲紗輕聲否認,抬起頭來,正巧與他兩眼相對。他目光和煦清朗,雲紗被他瞧得發窘,低垂粉頸,頰兒又染上紅暈。
順著她的視線往下,向漠岩瞧見絞在她手中的帕兒,上頭有點點血印。
「我弄髒姑娘的絲帕了。」他歉然地說。
「沒關系的,公子不必介意。」雲紗匆忙回答,接著突然站起身來,「我去取些水回來。」拋下這句話,她翩然轉過身去。
蹲在離他不遠處的溪邊,雲紗掬了水輕拍臉蛋。她發覺自己無法心平氣和的同他說話,接觸到他的目光,她就忍不住臉紅。在十八年的歲月里,她第一次有這般不尋常的悸動,對一位素昧平生的男子。她不知如何解釋,只覺得心中羞慚,望著水面上的倒影,眼淚竟是無聲息地落下。
「姑娘,你還好嗎?」向漠岩自然不能明了她的心思。但見背對著他的身影如此單薄,在風中怯怯顫抖,他心又緊縮了一下,腦海里浮現另一個女子的影像,那個女子,同樣有對小巧的肩膀。
朝顏,朝顏……
不,他不能想!也沒資格想!向漠岩,她已是你的兄嫂,今後你只能敬她,不能有非分之想,你懂不懂?!
他疲倦的合上雙眼,再睜開時,那姑娘已立在眼前,縴瘦飄逸,眉宇之間不知何時染上了落寞的顏色。
「敢問姑娘,方才在下是否做了不妥的舉動,而得罪姑娘?若真如此,還請姑娘恕罪。」他試問著。
雲紗不說話,僅搖了搖頭。她知道,只要不看他、不听他,這番令她羞死難受的心悸,便不會折騰。畢竟她與他僅是初次相逢,過了這一回,即是天涯遙遙,永不相干。
心念一定,雲紗朝他疏離一笑,靜靜遞了沾水的絲帕給他。
向漠岩接過來,那方帕質優滑柔,是上等線絲織繡,可惜上頭沾了他的血跡;絲帕的邊角,精致地繡著兩個小字。
雲紗。是她的名吧!
向漠岩猜想著,並未問出口,怕自己僭越了。
「公子失血過多,請多做休息。」雲紗說完,轉身要走。
「姑娘要去何處?敢問姑娘家住何方?今日之恩,來日定謀報答。」向漠岩喊住了她,心中莫名沖動,不願讓她就此離開。
雲紗沒回答他的話,只說︰「這里是百花淵,平時很少人跡,我出谷替你尋人救助。你傷勢嚴重,一定得看大夫。」
他見她輕移蓮步,之後不知怎麼的,她臉色發白,雙眸驚懼地睜大,眨也不眨地瞪著他身後的某處。
他背後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突然之間,那叢綠色植物間冒出一顆金黃頭顱,它的腳有些跛,一拐一拐地走出來,一邊眯著利眼窺伺著。
「大……大蟲!」雲紗覺得自己要厥過去了。那虎兒似乎多日未食,現在正饑腸轆轆。她會葬身虎月復嗎?雲紗腦海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想逃,但若是她逃了,他怎麼辦?他身受重傷,只能坐以待斃。
天啊!雲紗,你甚至還不清楚人家姓名,你心中到底是何思量?
她思潮起起伏伏,忽兒間,大蟲一吼,猛地撲向向漠岩。
「不要!」雲紗什麼都來不及考慮,已用動作做出決定。她同樣奔向他,擋在他身前……
靶覺到金黃色的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大蟲將她撲進他懷里,那一剎那,她抬起頭來,看見他眼底的驚愕和關懷。
「快走!」她只來得及說這兩個字,便閉上雙眼,暈厥過去。
向漠岩直覺的摟住懷里的女子,她的腰不盈一握,發際散著淡淡清香。他雙臂護住了她,大蟲的身軀壓向他們,然後,它開始朝向漠岩的臉龐進攻——用它又大又濕的舌頭。
「大奔,別再舌忝了。」他牽扯了傷口,皺起濃眉,一手緊抱著佳人的嬌軀,另一手則推開自己的虎兒,怕它碩大的體格會傷了她。望著臂膀裹雅致的臉龐,兩片唇毫無血色,向漠岩對大虎懊惱斥責︰「大奔!你嚇壞這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