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送我花……還有草和楓葉枝。我很喜歡。」臉紅了。
「嗯,你喜歡,那……那很好。」他臉熱得要冒煙,因為蹲低的女人們拿著「鶴立雞群」的他們倆直瞧,閑雜人等太多,得另闢戰場。「我要去桑柏丘陵坡那里唱山歌,你要來听嗎?」
「力哥兒,你情歌不唱,唱哪門子山歌啊?干脆連采茶歌都唱好了!」
「還要把婉兒帶去丘陵坡才唱?」
「婉兒性子好,跟軟柿子沒兩樣,你要唱得難听,她也不好意思阻你,只會由著你荼毒,豈不可憐?」
「好。」眾聲撻伐下,雲婉兒軟而清的允可無比悅耳。
力千鈞一愣,沒料到姑娘會應得這麼干脆。
她迎向他的注視,面若紅芙,用同樣柔軟的清嗓又道︰「我想听力爺唱山歌。」
發愣的臉龐終于回過神來,他不禁咧嘴笑,把一只蒲扇大掌伸向她。
雲婉兒心里明白,若伸手去握,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這男人的手,那她當真是下定心意要與他在一塊兒。
不想再逃避了。
一顆心早為他悸顫不已,而她的過往和她的情意,是該讓他知道。
有可能最終他要瞧她不起,但倘若不說清楚,他倆都得這麼懸著,更辛苦啊!
「霸寨」的女人們全屏息瞧著這一幕,她們的力哥兒就要光明正大握住好姑娘的香香小手了,如何不教人興奮啊!
可恨的是……好事總得多磨一磨。
…………
快馬馳近的聲響驚擾了一切,听那雜沓馬蹄聲,少說也有十五、六匹大馬。
據幫主大人規定,寨中騎馬不準疾馳,因「霸寨」沿山徑建造,土道彎彎曲曲,要是放縱馬匹奔馳,一不留神容易傷到寨民或孩童。
眾人驚疑不已,大娘和婆婆們都開罵了,不知誰跟天借膽,壞了寨子里的規矩,更壞了一場「好戲」。
這一邊,力千鈞眯眼瞧去,瞥見底下「之」字形的山徑上來了一小支馬隊,而負責把守山下寨門的兩名寨中弟兄竟騎馬緊追其後,氣極急壞地張聲大喝,要對方人馬停下。
有人闖寨!
對方已欺將過來!
粗眉飛挑,力千鈞臉色陡沈,他拔腿疾躍,高壯身軀如鵬鳥般幾個大起大伏,迎向那群不速之客。
他極快便與來者交鋒,因對方根本沒打算停下馬蹄。
「找死!」見一名巨漢擋在山道中間,帶頭闖入者仗著人在馬背上,後頭還有一幫隨從當靠山,他大聲斥罵,已策馬猛沖過來。
雲婉兒嚇得白透小臉。
她瞠眸張唇,驚叫聲全凝結在喉中,全身僵直發冷。
然,眼前嚇得她幾要斷氣的危險,以一種石破天驚的方式結束。
她眼睜睜見十多匹馬朝力千鈞直撞而去,距離已近得無法避開,他突然一聲暴喝,喝聲太響,馬匹先是受到驚嚇而揚蹄嘶嗚,他則乘機陡地抓住兩條大馬腿,奮力一扳,硬是將那匹畜牲撂倒!
馬背上的人動作也算得上迅捷了,狼狽倒地後忙翻身滾到一旁。
說時遲、那時快,力千鈞提抓著那匹馬擲向沖來的馬隊。
混亂。
亂得土塵漫天飛揚,雞啼狗吠,牛叫貓也叫,十來匹馬嘶鳴一通。
那些闖寨的人馬被自家頭子飛來的大馬掃得七葷八素,全沖撞在一塊兒,有的還相互絆倒,你壓我、我壓你,吃了一嘴土。
「好啊!好看!了不起,摔得真美妙!」飛灰稍定,不僅守寨門的弟兄已追上,連石雲秋也聞事趕來了,寨中大小漢子們也朝這兒聚集。
拍掉滿頭滿身的土塵,帶頭的壯年男人沒空理會摔得狗吃屎的一千手下,沖著石雲秋揚聲便罵︰「你爹石霸天見著我,都還得給我三分臉面,恭恭敬敬稱我皇魁星一聲‘大哥’,現下是反了嗎?你當家是怎麼當的?不僅要底下人把咱們阻在寨門口外不讓進,還由著這個混帳東西擋我馬隊、對我動粗!媽你個臭丫頭——」
「嘴巴放干淨點!」力千鈞虎目暖瞪,不怒而威。
圍在周遭的寨民們全同仇敵愾地靠攏過來。
石雲秋一張臉倒瞧不出喜怒,只懶懶勾唇。「皇大當家,咱們在道上混,誰都知道‘人在情常在’這話,可如今我阿爹不在了,人不在,情自然也就沒了,我要是給你三分臉面,也得看你讓不讓我七尺地頭。閣下領人闖將進來,踏壞我寨中山徑不說,還驚嚇我寨中一干弱質女流……」
她懶懶瞥了一群卷袖撩裙、準備跟人拚命的「霸寨」女人一眼,又道︰「別以為當年我阿爹跟著你混過,干那些沒本錢的買賣,我就得念什麼舊情。無事不登三寶殿,閣下急巴巴趕來見我,所為何事,我不只心很知,肚子也明白得很,不就想從我‘霸寨’挖些甜頭嗎?哈哈哈,不過老實說,你‘西嶺’犛牛幫與我‘霸寨’還真覓不出丁點兒情誼啊,我又何需把好處賞了你?」
皇魁星惱得額紋和眉間皺紋盡現。
怒目環視圈圍過來的寨民,他邊粗聲道︰「當初要不是我拉了石霸天一把,重用他,給他當後盾,會有你們‘霸寨’嗎?現下‘霸寨’吃香喝辣了,就這麼翻臉不認大恩人,說不過去吧?再有,你們……你們……咦?」目光爍了爍,忽地停頓在某一處。
苞著,他兩眉微攏,陰晦的眼一瞬也不瞬的,嘴角竟勾著笑。
「雲仙……當真是你啊!」
雲仙?
誰是「雲仙」?
「我找得可辛苦了,原來你逃到這里來。」
逃?
為何要逃?
眾位寨民們心中一團迷霧,紛紛不由自主地望將過去,去看那位「西嶺」來的惡客究竟跟誰說話。
力千鈞同樣抬眼瞧去,忽地沈眉眯目,呼息陡重。
那個被喚作「雲仙」的姑娘,正是他最最心愛的那一個!
此時,姑娘小臉慘白得無絲毫血色,唇咬得死緊,看得出來極端驚懼著,卻仍直挺挺立在那兒,不退不避,如綻在風雪中的一株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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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听過嗎?‘雲仙掌上輕’啊!在江南花街柳巷的溫柔鄉里可是掛頭牌的女師傅……哈哈哈,說女師傅是好听了點,講白了也就是個好有身價的女妓,光請她舞一曲就得花上大把銀子。據說她那招‘掌上輕’很了不起,身姿曼妙如飛仙,渾身香得要命,然後紗裙這麼飄啊飄的,飄得男人那話兒挺得半天高,恨不得撲上去強壓了她!」
「我可是花了大筆錢財才贖了她的身,整整付上三大箱全條!她好樣兒的,竟然半途月兌逃,我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嘔才怪!」
「那大雪天的,竟然沒凍死她,算她走運……呃……哈哈哈,不是,是算我皇魁星運勢好,天都幫我,失去的東西又給找回來啦!」
結果,白日闖寨的人馬沒被石雲秋下令掃將出去。
皇魁星一行十八個人外加十八匹座騎皆被安置下來。
對此安排,「霸寨」寨民們雖然個個氣怒難平,事情牽扯到早被眾人視作「霸寨」一分子的姑娘,再如何惱火,也只能咬牙暫且按捺住。
今晚月色暈黃黃的,把周圍的雲絲染出寶藍色的流光,星兒閃閃爍爍,或密或疏地布綴著整片穹蒼。
走進小石屋的腳步聲未刻意掩去,是她早已熟悉的,那人正徐穩地靠近中。
她沒動,連頭也沒回,僅靜靜坐在屋後石階,夜風把她頰面都吹冷了。
一件羊皮軟披風罩上她雙肩,好暖,暖得她禁不住逸出輕喟,鼻中鑽入屬于男性的粗獷氣味,同樣也是她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