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那新娘子一身吉服歪倒在榻上,渾身被捆得像顆五月粽。
「可憐的姑娘。」帶趣地嘆了聲。
手指一揭,扯下新娘子頭上的喜帕,一張梨花帶雨的秀臉陡現在前,她嘴里塞著布,正發出嗚咽,瞠圓了眸子直瞪住來人。
「把妳劫走,也不曉得王家願意拿多少銀兩來贖?嗯,瞧妳細皮女敕肉的,模起來頂滑女敕……」也不先行替她松綁,一手撫上她的女敕頰,偏女相的瓜子臉跟著湊了過去,在她頸側輕嗅。「唉唉,妳聞起來可真香。」
「唔唔、唔……嗚……」新娘子嗚嗚哀鳴,扭開頭努力要避掉他的踫觸,眼淚如珍珠般滾落,那模樣真個是我見猶憐。
「哭啥兒哭?小爺我怎麼也此那王二公子強,要不,妳跟了我吧?把我伺候得舒服了,別說是金山、銀山,就是東海龍王的夜明珠,我也有本事找來給妳。」咧嘴笑得好不正經,還得寸進尺地模了新娘子的胸脯一把,似乎挺愛那觸覺,魔爪又多抓了幾下。
「嗚嗚……」哭花的秀臉拚命搖動,捆成條的身子像毛蟲般直往床榻里側躲去。
伸手把她倒拖了回來,直接扛上肩頭,手大剌剌地抵在她的俏臀上,拍了兩下。「乖些呀,小爺帶妳享樂去!嘗過本小爺的好處後,妳才懂得啥叫作欲仙欲死,快活賽神仙!」
肩上扛人,絲毫無損于動作的敏捷。
旋身正欲舉步,瓜子臉抬起,驀地給嚇得倒抽了口涼氣!
小廳里不知何時竟多出一抹青影,立佇不動地杵在那兒。
那男子身形修長,黑如墨染的發輕系一束,有幾絲垂在頰側,美人尖下的玉面清俊非常,五官深邃,而那對幽深的鳳目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著,瞧不出其中意味,但抿著的薄唇和略略繃緊的俊顎已隱約顯露出怒氣。
靜……周遭好靜,只有新娘子可憐兮兮的嗚咽聲。
假扮成王府家丁的敖靈兒深吸了口氣,重新抱緊肩上的姑娘,雙臂壓住對方踢蹭的腿,她杏目一瞇,像是同那鬼魅般出現的男子卯上了,敵不動,我不動,打算與他瞪個天荒地老、天昏地暗、天長地久似的。
「妳……」司徒馭一掀唇,才發覺嗓子沙嗄得幾要擠不出聲來。
怒啊!
這怪不得他,他是既震驚又憤怒。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新房里堵到她,這無法無天的小泵娘,干起采花賊來,還真一副快活上了天的模樣。
「終于讓我逮著了吧?這兩年來,妳在外頭干的那些事,好歹也得有人撩起袖子好好教訓妳了。」
聞言,敖靈兒心中大震,潤臉白了幾分。
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六名大嬸,又瞧向幾只打翻了的蓋杯,重重吐氣。
「妳倒是長進,連蒙汗藥這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敖靈兒潔顎揚起,硬撐著不服軟,眸子里又是那桀騖不馴的神氣。
「對付下流之人便用下流之術!你是我誰啊?憑什麼擺那姿態?我不認識你!」咬咬唇,她扛著新娘子說定便走,瞧也不瞧他一眼了。
罷與他擦身而過,青袖驟起,出其不意地抓握住她的臂膀。
「不識得我?好啊,連謊話也越扯越順溜了嗎?」俊臉泛青,他斜睨著她,五指如鐵。
「要你管!」敖靈兒騰出另一臂發招,近身搏擊,兩人對招的空間僅一步之距。
以往,司徒馭與她對打時總讓著她多些,不運內勁,徒使招式,她勉強能撐個二、三十招,但現下不比從前,他真被惱火了。
「我不管妳,還有誰管得了!」他小擒拿連發三式,分左、右,跟著直取中宮,快若疾電。
敖靈兒變招不及,猛地,她肩上一輕,胸中陡感窒塞,待定下眼來,原教她扛著的新娘子不知怎地已變到他肩頭上去,而自個兒丹田空虛,四肢酸麻,竟提不出丁點兒氣力。
「司徒馭,你敢點我穴位?!」咬牙切齒著,但嬌小身子仍抵抗不住地往他寬胸倒去。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我已經這麼做了。妳不是不識得我?這會兒倒曉得我姓名了?」玉面罩寒霜,他冷笑了聲。
見她杏目幾要噴出火來,身子卻無助地貼著他往下滑,他揮動一只青袖,俐落地將她卷在腋下,仿佛她僅是他那張紫木琴,隨意便能挾著。
可惡!可惡啊!還當她是三歲小娃兒嗎?!「媽的王八蛋!有種就放我下來!」敖靈兒也僅剩那張小嘴還能逞些威風了。
一听她罵髒話,俊臉更黑,弧形優美的下顎繃得死緊。「妳再粗言粗語,我教妳連話都沒得說!」
「你敢?!」
「咱們可以試試!」他語氣沉沉,青袖將她提得更緊,充滿恫嚇意味。
敖靈兒氣紅一張俏臉,貝齒暗暗磨得生疼。
形勢比人強啊!她技不如人,不得不低頭,卻又不肯這麼就認輸,正欲掀唇再叫囂幾句,院落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失火啦!東院閣樓燒起來了!失火啦!」
「天啊!快救火、快啊!」
「閣樓里放的可全是老爺的寶貝,損失不得啊!快、快!愣在那兒干啥啊?打水過來呀!千萬別讓火勢繼續騰燒開來!」
司徒馭眉間一蹙,雙目細瞇,垂首便問︰「是妳安排的?莫不是由『三幫四會』調過來的人馬?」
「是又如何?礙著你了嗎?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杵在這兒等著讓人來抓啊?」她雙頰鼓起,沒好氣地說。
確實,此地不宜久留。
他和她之問的「恩恩怨怨」,總該尋個好地方,仔細地從頭算過。
司徒馭肩上負著新娘子,腋下挾著小泵娘,從容地跨出門檻,跟著青袍隨風,眨眼間,人已躍出牆外,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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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幫四會」的前身本就是河寇,後由盟主敖老大一統洞庭湖後,底下的買賣才大多轉向正途,利益均分,那些用不著本錢的勾當已鮮少涉及了。
但今兒個這一回……司徒馭心中大疑。
他扛一人、挾一人,待退到安全之地,見遠處的天際爆開一支亮紅的沖天竹炮,知那是「三幫四會」的幫眾用以聯絡的訊號,應是東西已然得手,要大伙兒撤退。
「我和趙叔他們約在江邊渡頭那兒啦!」敖靈兒盡避一肚子火,仍是出聲提點。她現下在他掌控中,可不想被他莫名其妙地挾了走,害其他人以為她失風遭逮了。
司徒馭雙目一瞇,抿唇不語,輕身功夫再使,如風疾掠。
此刻霞紅已暗、天色將沉,不出三刻,他人已安然無虞地撤出城外,尋到那處渡頭。
最後一趟擺渡早在一個時辰前便發船了,此時際,江邊卻仍泊著五艘大小相同的中型烏篷船。
「有人來啦!」
司徒馭未刻意掩飾腳步聲,一接近,篷船上的十來名勁裝漢子迅速回首。
「靈兒?」帶頭的一名中年漢子試探喚出,卻見那抹影子在幽暗中移近,輪廓漸明,待瞧清來者,以及他「劫」來的兩名姑娘,不僅中年漢子瞪大眼,身後那十來名大小漢子也全瞠目結舌,怔了個徹底。
司徒馭一派從容,俊唇勾勒,對著眾家漢子頷了頷首,最後朝那中年漢子道︰「趙叔,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趙叔好不好干你屁事?!司徒馭,你他媽的到底放不放我下來?」敖靈兒在他青袖卷抱下動彈不得,這狼狽模樣教大伙兒全見著了,她既羞又怒,心中已暗暗將他罵過好幾輪。
「我說過,妳要再口出惡言,我教妳連話都說不出。」他說得低柔,似笑非笑的,清美臉龐有絲難以察覺的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