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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玉郎 第5頁

作者︰雷恩那

額間的美人尖往上一挑,他挺鼻輕嗅,笑意略濃。「外頭烤著魚嗎?唔……會不會烤得太久了些?」那焦味隱隱約約散開,已可嗅出。

「啊?!」敖靈兒乍然回神,整個人跳了起來,忙車轉回身往外頭跑。

三步作兩步地跑過浮橋、奔回土爐邊,爐子里因未繼續添入枯枝燃燒,火勢並不大,但架子上的好幾條魚情狀可淒慘了,底下的一面給烤得焦黑,朝上的那一面卻將熟不熟的,著實失敗之至。

「唉啊……」她嘆氣又跺腳,忙要搶救,想也末想已探出手抓住架子。

「別踫!」

「啊!」燙燙燙!好燙呀!

那根用來串魚的架子早被火烤得熱燙,司徒馭尾隨她而山,見她徒手要握,他張聲制止,可惜仍慢了半著。

結果魚沒救成,反倒被她猛地成串拋開,直接掉進火爐里了。

小臉皺緊,她忍不住抽氣,因那燙傷好巧不巧就印在適才教漁網割過的口子上,痛上加痛,饒她脾性倔硬,眼眶都疼得溢出兩泡淚。

司徒馭一驚,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就著火光仔細端倪,見那小掌上竟是割傷加燙傷,俊臉不禁繃起。

「口子是新的,是抓魚時弄的?妳割傷了,都不曉得要處理嗎?」還忙著起火烤魚、管魚嘗起來太咸或太淡?!

敖靈兒抿著唇不說話,小臉盡是倔強神氣。她試著要抽回手,但他五指扣得結實,雖未握疼了她,也沒那麼容易教她掙月兌。

他拉著她往水邊去,他單膝跪下,她也只能隨著他矮子。

她手又徒勞無功地扭動了幾下,杏眼不馴地瞪著他線條清俊且美好的側臉。

「你夠了沒?」短短一聲質問,帶著顯而易聞的壓抑,仿佛怕說得太多,會泄漏出什麼。

「倘若夠了,我自然會告訴妳。」

司徒馭眼抬也未抬,浸濕了青袖一角,攤開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拭著上頭的傷處,如此幾回,直到沾在她小掌里的塵灰完全弄淨。

「竹塢里有金創藥嗎?」他問,見那掌心既紅又腫,眉峰擰得更深,忍不住將她的小手舉到唇下,徐徐吹氣。

「你……」溫息輕撫過熱痛的肌膚,如渴水的干喉一下子領受滋潤,敖靈兒方寸一悸,從方才便強自抑制的心緒忽地如波顫動。

瞪著他側臉的雙眸流光輕掠,快得幾難察覺。

她雙眼酸熱著,濕潤濕潤的,這一回並非的疼痛喚出那些淚,而是恐懼。它們來勢洶洶,不教她逃避,像見不到底的深淵,她跌進去了,四周一片冰冷,她模索下列出口。

司徒馭沉聲又道︰「這傷不上藥不成,妳衍樸址兒,我川水鉍那邊耿恥洶水。、

「不用了……小廳的藤櫃子上層,好、好像有一瓶『紫犀金創膏』,那藥可以對付各種傷口。」她嗓音古怪,費勁兒地欲要咽下梗在喉中的塊壘,可惜不如何成功。

幽深俊目端詳著她,看得無限仔細。

那映在江面的月光同時瓖在她的臉容上,瓜子小臉有些兒朦朧,那對圓亮的眸子也蒙朧了,兩丸黑玉在霧光中微爍,想放縱,似又不甘、不敢。

「我……我自己進去找,你放開啦……」撇開臉,她粗魯一甩,趁他注意力不在她手上,這一次倒教她掙月兌了。

咬著唇立起,她舉步走向浮橋,剛越過他,藕臂竟又教他一把握住。

「你干什麼……唔?!」

一股堅定的力勁將她倒扯回來,他展袖,把她整個擁進懷里,密密摟住。

秀頰緊貼在男性胸膛上,她被動地靠著,耳邊听見他強而有力的心音,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干什麼?

他、他他、他什麼意思啊引

瞪大圓眸,敖靈兒腦中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呼息吐納,鼻問卻盡是爽冽氣味,屬于他的、爽冽也溫暖的氣味,讓她眼眶軟弱泛熱的氣味。

「哭吧,別忍著,哭出來會舒服些的。」司徒馭輕撫她的背,下顎抵著她亂糟糟的翹發,在她細膩的耳畔低喃。

哭什麼哭?

她哪里想哭了?!

「我、我、我不哭……我才不哭!我為什麼要哭?!芸姊不會死的!她沒事,她會好好的,會一輩子陪著我,她沒事!我不哭!你不娶她,那就滾遠一些兒,滾到天涯海角去,芸姊只要有我一個就夠了,我會待她好,比你所做的好一千倍、一萬倍!我、我不要你,放開我,我不要你!」

「妳心里清楚,醫病不醫死,芝芸的時候不多了。妳幾日前不也這樣對我說過,如今還想粉飾太平嗎?」

「我沒有!」她用力否認,像個撒賴的孩子。

「妳就是。」

「我沒有……你、你可惡!放開我!司徒馭,你滾開!」心被無形又可怕的力量掐痛了,痛得她渾身抽搐,在他懷中激烈地掙扎、抵抗。

「靈兒!」怕她要弄傷自個兒,他雙袖抱得更緊實,一臂捆摟住她的蠻腰,一掌探進她細柔的飛發中,將她的頭顱壓在胸口,低嗄而心痛地道︰「靈兒,不要怕,妳還有我。」

「你、你你……騙人!我不要你,不要……我不哭、不哭……嗚嗚……嗚哇啊——」她嚷著,某道高牆在心中坍塌了,轟然乍響,強烈的無助感陡現,渾身的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光殆盡。

再也沒法兒硬撐下去,她抓住他青袍的襟口,把臉兒埋在那溫暖的所在,嗚嗚地嚎哭起來。

听見她放縱的哭聲,像頭受傷的小動物般憑著本能尋求卑微的慰藉,那抑制的性情正盡情地傾泄而出,司徒馭終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他幽嘆了聲,再次收攏雙臂攬緊懷里的人兒,眼角下禁也有些濕潤。

俊頰輕蹭她的發,他目光投向那一川幽江,江面波光點點,冷浸著一天星月,而遠近的幾處沙渚似也染上光芒,變得有些不真實,如在夜江中流蕩、爍動。

許久、許久,埋在他懷中的哭聲漸止。

敖靈兒巧肩輕顫著,仍不願抬頭,卻夾著濃濃的鼻音低語︰「芸姊同你說的話,我听見了……司徒馭,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照看,在這世上,還沒誰欺負得了我,我、我很強的,用不著你當老媽子。更何況,我還有我爺爺當靠山。」

便是還有個「敖老大」當她靠山,底下的「三幫四會」任其差遣,她蠻性一起,當真啥兒也不理,往後若闖出禍來,肯定驚天動地。司徒馭思索著芝芸所提的那個要求,既已應承下來,再加上對這執拗小泵娘真真放心不下了,他總得多顧及著她一些。

「過一陣子,我同妳爺爺稟明,讓妳隨我一塊兒到西域去。」

聞言,敖靈兒猛地抬頭。

她適才哭得慘烈,把他胸前濡濕了一大片,而此時兩行淚兀自掛在頰邊。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我答應了芝芸,要好好看著妳。」他怕要是再一次放手不管,她偏激的脾性將再變本加厲,無法無天。

她听得懂他所謂的「過一陣子」是何意思,那意味著,芸姊已離開這人世。

「我不要!我不走!我就留在這兒,哪里也不去!」她嚷著,胸脯劇烈起伏,好不容易止住淚的杏眼又一次激動得漫滿淚霧。「司徒馭,你听清楚了,我哪里也不去!」

「靈兒。」喚著,他心窩燒灼。

離開洞庭湖這三年,他從未想過她的改變會如此巨大,所有蠻拗的一面全都激將出來一般,他幾次欲同她好好談開,總不得其門而入。

芝芸的病弱一直是他心中所痛,他那時雖選擇出走,有意避開她愈益明朗的情意,可如今返回,見她身子贏弱至此,捫心自問,要說不後悔當年的抉擇,那不過是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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