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永瀾青袖舒松,故作淡然地問︰「那麼三位意欲如何?」
三名黑漢互使著眼色,扣緊姚嬌嬌的那位揚聲道︰「給咱們準備三匹快馬,到得安全之昕,咱們自會放了這姑娘。」
「放屁、放屁!年永瀾,你敢放人,我跟你沒完沒了!」姚嬌嬌一時逞快,玉頸又跟著遭殃,她冷抽了一聲,沒法低下頭,要不,便能瞧見傷口滲出的鮮血已把領子和前襟給染紅了。
「閉嘴,臭娘兒們!」
「你才閉嘴!王八蛋!」
「信不信老子宰了妳?!」
「信不信姑女乃女乃我踹死你?!」姚嬌嬌氣得磨牙,有股渾不怕的沖動,臉陡側,美眸冒火地回瞪那個高大黑漢。
黑漢心髒咚哆巨響,教她生氣勃勃、英氣逼人的嬌容給震住了。
搶這極短分差,一襲青衫如鬼魅夜行,迅雷不及掩耳地撲至。
「媽的!」三名黑漢舉刀要擋,仍慢了一著。
只見青影疾掠,姚嬌嬌頰邊一涼,尚未意會發生何事,耳邊響起三聲粗重的悶哼,跟著,她腰身一緊,整個人已落入年永瀾懷里。
見危機已除,-旁嚴陣以待的官兵響亮吐喝,群擁而上,二十來支大刀唰唰唰地同時架在那三名被年永瀾以巧勁扯月兌肩胛關節的黑漢身上,團團將他們包圍。
姚嬌嬌小口、小口地喘息,窩在年永瀾懷里,她嗅到清雅而熟悉的氣味。唔……他抱著她呢……合起眼睫,她陶醉得幾乎要傻笑了,小手在他腰間模索,下意識緊緊抓住他的青衫。
「姚姑娘?」他緊扣住她的雙肩,想將她看個分明。
「叫我嬌嬌。」唔……別怎麼小氣,再讓她蹭一下嘛。
「妳--」年永瀾瞥見她身上的鮮血,神色一凜,硬將她推開,剎那間,胸門如中巨錘,驚得他心髒狂跳。
此刻,立于身後的鳳寧芙亦跟著倒抽一口涼氣,不禁呼出--
「姚姑娘,妳臉頰受傷了,好長一條刀口!還有脖子,妳、妳流了很多血呵……」
「嗄?」有那麼嚴重嗎?姚嬌嬌仍茫然著,一時間也不覺疼痛,無辜地眨眨眼,一只手正要踫觸那微微發麻的頰--
「別踫!」年永瀾厲聲制止,粗魯地拉下她的手。
「你干嘛凶人?我--哇啊--」
沒讓她來得及發飆,年永瀾腰腿微沉,竟打橫將她抱起,風也似的往城中飛奔。
年家的「澤鐸藥堂」內,問診內室的灰布簾完全垂下,姚嬌嬌半躺在榻上,而年永澤原是在藥堂後院研寫醫書,卻教年永瀾不分青紅皂白地挾到堂前來,直接塞到姚嬌嬌面前。
「她、她受傷,流血了……」刀痕交錯的峻顏顯得蒼白,薄唇微青,瞧那模樣,受傷流血的人倒像是他。
「瞧見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年永澤見怪不怪,邊挽著兩袖。
「她受傷了,她在流血,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外面候著,別擋路,我得讓人進來幫忙。」
于是,年永瀾被請出灰布簾外,幾次想進去,又怕擋到來來回回張羅著熱水、淨布等用具的丫頭。
二刻不到,姚家不知怎地接到消息,女乃娘帶著潤珠丫頭急匆匆地趕來,說是姚來發今早同幾個家丁出城到鄰鎮去了,管家興叔已遣人快馬前去知會。
談了會兒話,見年永澤終于掀開簾子走出,女乃娘和潤珠一馬當無沖了進去,年永瀾也想進去瞧瞧,心七上八下地吊得老高,無奈年永勁與鳳寧芙等人在此時趕來,將原就擁擠的「澤鐸藥堂」塞得幾要水泄不通,本欲向年永澤詢問姚嬌嬌的傷勢,卻見他又溜回後院,把堂前丟給其它大夫、學徒和丫頭們。
年永瀾根本走不開,年永勁與兩位前來報信的江湖朋友正拉著他說話,連官府的人也在,他眼角一掃,瞥見鳳寧芙已鑽進灰布簾後,莫名其妙的,心頭涌出濃濃的郁悶和失落感,彷佛自己被拋棄了。
他收斂心神試著忍耐,但那股情感沸騰著,難以控制,正想拋下眾人進去瞧她,灰布簾卻由里頭掀開,女乃娘讓姚家家丁備妥軟轎,自個兒在櫃?等著抓藥,而潤珠丫頭和鳳寧芙則一左一右扶著姚嬌嬌出來。
「妳……妳、妳覺得如何?」年永瀾緊盯著她,瞧她臉容蒼白無血色,左頰和頸部各上了藥,用折方的淨布覆蓋包裹,瞧不見傷處。
見他擋在面前,姚嬌嬌頓了頓,笑得有些虛弱。「還好啊……」
年永瀾眉目沉凝,胸膛微鼓,想同她多說些話,但天不時、地不利再加上人不合也,他像根木頭愣著。
鳳寧芙看不過去--
「永瀾哥哥,先讓姚姑娘回府好好休息吧,有事以後再談也不遲,瞧,她失血過多,都快站不住了。」
「啊?呃,我、我沒那麼嚴重……」姚嬌嬌欲要辯駁,忽覺有人偷偷往她腿窩處一拐,她輕呼一聲,人往前倒下,恰恰栽進年永瀾懷里。
「哇啊--小姐,您別死啊……」潤珠竟當場嗚嗚地哭起來。
「都說沒那麼嚴重了,妳哭啥哭?」她揚聲嚷,臉微赭,掙扎著想自個兒站好,頭竟然暈了起來,露出難受的神態。
年永瀾跟著擰眉,抓緊她手臂不願放。
「妳得好好休息。」當機立斷,眾目睽睽下,他再次將她攔腰抱起,平穩且迅速地往城西姚家大宅飛奔。
一道淺青身影飄飄若仙,快似閃電,未走大門,倏地越入姚家的後院高牆內。
「妳的臥房在哪里?」年永瀾垂首低問,才發覺懷里的姑娘傻愣愣地,也不知望了他多久。
蒼白臉容泛出薄紅,姚嬌嬌軟自己過響的心跳聲給喚回神志,小聲囁嚅著︰「……沿著回廊過去,轉進右邊拱門,有一個紫藤院落,我、我就住那兒……」他抱著她呵……恍恍惚惚地,她眼睫眨了眨,小臉下意識在他胸前輕蹭,露出嬌憨的笑。
年永瀾耳根微熱,抿唇未語,按著她的指示沿回廊行去,途中遇到七、八名正灑掃庭院、整理花木的家丁奴婢,嚇得眾人貼壁而立,愣在當場,瞠目結舌。
右入拱門,跨進雅致可人的小園,終于來到姑娘家的香閨。
他抱著姚嬌嬌入內,小心翼翼將她放在軟榻上,自己則坐在榻邊,兩個人你瞧我,我瞅著你,靜靜凝視著好半晌。
「妳該好好歇息……我告辭了。」說著,卻末見他行動,反倒是那對眼閃動著什麼,深邃得瞧不真切。
姚嬌嬌咬咬唇。「潤珠會幫我月兌靴子,她、她不在這兒……」
他目光往她雙腿瞄去,跟著,竟抬起她的腳,動手月兌下那雙小靴。
「潤珠還會幫我蓋被子。」她任性地鼓起頰,心口好熱,就想……就想他再來抱著她,別走。
聞言,他調整著她的香枕,雙臂越過她的身軀,將疊放在內側的絲被攤開,為她蓋上。
「潤珠……潤珠還會陪我說話。」明眸有神,她扯住他青袖一角,偏不讓他起身。
靜看著她,年永瀾道︰「妳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覺。」他同樣有話欲言,可此時此景,心緒浮亂,竟拿不準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麼。況且,她傷成如此,確實需要休息。
無奈,姚嬌嬌不領情,驀地擁著絲被坐起--
「我不累,我就要你說話。年永瀾,你、你……今兒個發生的事,你不打算解釋嗎?那些船工打扮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抓我和寧芙姑娘?你一句也不說,就想走嗎?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竟然還對他們說,說我是開封出了名的壞脾氣姑娘,你怎麼可以這樣?!」輕嚷著,兩朵淚花在眼眶中閃爍,瞧來好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