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發覺自己竟然在清喉嚨。「我交易的東西不是違法,而是有些敏感。」
「所以是游走于法律的灰色地帶?」
「我以為現在是你招供自己的時間。」而不是向他逼供。
「大MAN給我的空間很大,從不過問我用什麼方法去達成任務。」說難听點,就是放牛吃草,自生自滅。「然後,給我還不錯的酬勞。」
「拿去買小島?」
「我一定要擁有我的夢幻小島。」她執著得雙眼發亮,絕不妥協。「所以要趁海平面逐年上升,快要把我的小島沉入海里前,趕緊賺到錢。」
也難怪她會被大MAN吃定,接下這個名為任務的陷阱,讓她這完全在狀況外的新手去冒險取貨。然後大MAN得到了東西,卻假作東西仍在她手中,讓所有追擊的矛頭指向她這里。
這些追擊的矛頭之一,當然就是高戈寧。
瓣寧,難道沒有更快解決這事的辦法嗎?
當然有,不過被他擋下了。他不想……傷及無辜。
那個赫柔並非無辜,她是共犯。
不,她不是共犯,只是不懂事,被人出賣了還傻傻地幫人家數錢。
瓣寧,你什麼時候當起了人道救援組織的義工?赫柔無辜與否,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
「你會跟我一起去嗎,戈寧?」
他猝地回神,眨清雙眼。「什麼?」
「我的小島啊。」她就快籌足經費,買到夢想。「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她是認真的;光看那雙眼楮,他就知道了。「我會去,可是不一定會和你一起去。可能時間上有些錯開,或者你先去準備,我隨後就到,或者我先去張羅一切,你再抵達。」
「不可以一起同進同出嗎?」
「除非你能配合我的時間。」兩種方案只能取其一。
抵達夢想的所有步驟,都很現實。在現實里最接近夢想的一刻,唯有相吻。
他們隔著桌面,引頸傾身,浪漫相吻。身側的觀景玻璃窗外,是未完成的聖家堂,就在他們咫尺之外的大道另一側,繼續建造巨大的夢想。
這一吻,有如吻到永恆。不必深,不必急,也不必分離。
「我等你。」
從他唇上傳來的呢喃,刺中了他靈魂的什麼,為之糾結,隱隱作痛。
「嗨,赫柔,你們居然窩在這里?!」
老遠就揚聲奔來的婉兒姊姊,大包小包的,笑得氣喘吁吁,身後跟著閑懶步來的霍西雍,墨鏡遮掩著真實神情,只流露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里的美術館、紀念館之類的,真是多到不行。」婉兒姊姊興奮分享滿手提的戰利品,不是名牌服飾,而是畫冊、海報、攝影集、相關出版品,標準的氣質取向。「你們怎麼都不去走走呢?」
「以前來的時候都走過了。」赫柔捧著空杯,依戀地咬著吸管不放。
「還有很多東西值得一看再看呀。」頓時,婉兒姊姊才定楮看清眼前景象。「我的天……聖家堂就在對面?就在這間快餐店對面?」
這簡直是全世界景觀最棒又最廉價的店面。
「赫柔你總是會發現一些很奇特的小地方。」婉兒姊姊欣然向坐入她身旁的霍西雍高談。「赫柔從小就很有這方面的天分。她高中時我跟她一起去香港玩,我很想住半島酒店卻負擔不起,她卻幫我們訂到了和半島酒店有同樣的臨海夜景、但價格少了一大半的地方——」
霍西雍挑眉,一副願聞其詳狀。
「半島酒店隔壁的YMCA!」哈,真是太天才了。
第6章(2)
婉兒姊姊反常的激昂、熱切、健談,觸動到赫柔的警覺。一瞄霍西雍,依舊張狂,但一只健臂已坦然搭在婉兒姊姊的椅背上。通常這種態勢,會引起婉兒姊姊的尷尬不安,羞怯而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現在毫無這種反應。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赫柔這才領悟到,自己忙著和戈寧膩在一起的這幾天,忘了提防霍西雍對另一個目標下手。
「這里的地鐵根本無法直達奎爾公園,我和霍西雍只好又轉公車、又步行好大一段路,才抵達那里——」婉兒姊姊停不下話匣子地猛聊,跟大家急切分享,有點像躁癥發作的患者。
「我要回飯店。」
赫柔一聲令下,全桌的人莫名轉望。
「你想一個人回去午睡的話——」
「不,婉兒姊姊,你陪我一起回去。」
婉兒姊姊錯愕。為什麼會突然指名她?她和霍西雍早有規畫好的今日計劃……
「赫柔,我陪你回飯店吧。」戈寧起身,替大家解圍。
「我不要你陪!我就是要婉兒姊姊跟我走!」她擺明了這事毫無商量的余地。
場面僵凝,氣氛與前一刻截然不同。
「赫柔,我已經排好既定的行程,也預約好了……」
「你走是不走?!」她的嬌斥已近跋扈。
婉兒姊姊被她逼得顏面掃地,只能難堪地起身,拎起自己大大小小的雜物,在頂頭上司的女兒押解下,當著霍西雍及高戈寧的面,窩囊離席,陪同赫柔而去。
霍西雍墨鏡下隱藏的眼瞳,淡淡彎起。因為他知道,他要的狀況已開始發酵。而高戈寧,不動聲色,像個冷面的賭客,沒有人推估得出他手上的牌是好是壞。
他知道事有蹊蹺,但力持平靜無波,悠然告辭,與霍西雍各分東西。
這個霍西雍的背景有問題。他早已在這一路上請遠在十萬八千里外的好友搜尋,只能確認一件事︰這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地名,當地卻沒有任何符合這個人特征的數據。
他整個下午都耗在網咖,與伙伴聯系,查霍西雍的底,同時布局。他的直覺強烈顯示,談判的時刻已近,雙方即將王見王。
他沒想到,他在忙時,別的人也沒閑著,相互跟他較勁著速度。
「喂,霍西雍,我赫柔。」
「我不記得我有給過你我的手機號碼。」
她超討厭這種浪蕩味十足的呢噥,也討厭胸肌太大而且長著胸毛的怪獸。「你別想再對婉兒姊姊動手。」
「別人談情說愛,礙著你什麼?」
「我知道你的詭計。」
「你只知道我想讓你知道的部分而已。」呵,自以為是的小家伙。「你不知道的部分,我若不想讓你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戲。」
「那我告訴你,婉兒回台灣之後會馬上遞辭呈。」夠清楚了吧。
赫柔心驚膽跳。不會吧,婉兒姊姊在媽媽身旁奮斗了十多年,好不容易站穩這個位置,哪可能說走就走?可是,剛才她倆在出租車內的爭執、一路吵到房間內的火氣、不歡而散的揮淚離去……她原本對婉兒姊姊還滿有把握,卻一下子什麼把握都沒了。
「赫柔,我只要一通電話,就能挽救這件事。」
她相信,他確實有這能耐。「你的條件是什麼?」
「見面再談。」
「我不跟你做私下的個別會面。」她又不是白痴。
「飯店的酒吧吧台見。」
她微愕。他居然是約她前往公開場合?「幾點?」
「七點半。噢,對了,我對女伴的服裝要求向來很嚴格。如果你穿得像個女童軍似的,我會當場跋你回自己的房間去看卡通。了嗎?」
「總之,就是我露得愈多,你也就透露得愈多。」
「上道。」
去死吧你。
她氣惱地甩了手機一巴掌,將它打回蚌殼狀。她不能讓自己的爛攤子延燒到家里去。婉兒姊姊若是突然離職,媽媽的行程一定會受到牽連。不行,事情不能愈扯愈大,得盡快打住。
夜色愈深,危機愈深。
斑戈寧深夜回到飯店,到赫柔和婉兒姊姊的房間叩門,都沒有人。回房撥電話給櫃台,才知道婉兒姊姊剛才checkout,目前正在一樓大廳等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