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到一半,牽強到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宇丞和他的家人在判斷上犯了要命的錯誤,但我已不想再多管閑事,去替他們擦、收爛攤子。」
她尷尬地瞥望後照鏡,只見他回眸專注在路況上。
「當下屬嘔心瀝血、拚死拚活帶起業績時,做上司的不覺得這是下屬的功勞,而會認為是上司自己厲害。這種過分高估自己的狀況,在他們面臨危機處理時,會死得特別慘。」
「你的雇主不就是特別派你來協助董家嗎?他會許可你這樣袖手旁觀?」
「當然不會。」呵。
「所以你是在惡意地企圖使自己遭到解雇?」
「呂小姐真是聰明。」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想跟呂小姐談個交易。」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直說。」
「謝謝妳的好意,但我不想欠妳人情。」
「那你所謂的交易是……」
「把潔兒托妳帶的那套西裝,連同里面藏的畫,一並交還給我;我帶妳去見魏君士。」
她像是突然被落雷擊中,完全地震驚,僵凝不動。
這是她致命的弱點、最禁不起考驗的要害。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常常迫切地拿著手機要打電話給他,卻不知道他的號碼。偶爾看見媒體報導財經消息或名人八卦照片中,焦點外的角落中隱約有他的身影,她就會像犯了癮一般,好欣喜又好痛苦,好失落又好滿足。
她被迫與他隔絕,受到嚴密監護,不曉得他有沒有來找她。如果他有來,會不會對他們之間感到絕望?如果他沒有來,對她來說才是更深的絕望。
她被困住了,怎麼走都找不到出路,深陷在這巨大的迷宮中。她好害怕,會不會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會不會再見到時,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希望了?
我帶妳去見魏君士。
這一句話讓她毫無招架之力,聰慧的心思全然停擺,無法思考,淚水潰堤。
她不在乎順十八怎麼看待她的失控,她想見他,真的很想見他。
迪琪甚至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車就已寂然停往林蔭大道旁。
「魏君士的住處就在這里,或者可以說是他在台北的個人工作室。」辦公室就是他的家。「拜訪之前,要不要先打聲招呼?」
他由前座遞來撥號中的手機時,她還愣愣眨巴著濕濡長睫,沒有會意過來。
「喂?我魏君士。」
低沉而渾厚有力的輕喃,由她的耳膜震撼到她的靈魂。她想回應,卻顫動到難以言語,思念泉涌而下。
「喂?」
是他的聲音,真的是他!
在歐陸深處的逃亡旅程中,他就是用這樣的聲音沿途跟人以手機洽談。她好羨慕他們,可以听到這麼美的醇嗓,享受與他交談的分分秒秒。
「喂?」
她很想出聲,也急著想出聲,卻發不了聲,焦慌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細微的哽咽聲,驚破了他的不耐煩。
午後熱鬧車道上匆匆奔馳的消防車鳴笛聲,穿透她的手機那方,直達他的錯愕,在他居處的樓下同時呼嘯而過。
她就在附近?!
重逢的激切,讓他倆都疏于防備,沒有余力去思索為什麼會有這意外的機會。
他不可置信地緊擁主動奔入他懷中的淚娃兒,不知道他在忙于繁雜事務的這段期間,迪琪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她根本不曉得宇丞是怎樣的人,知道了又不曉得該怎樣應對,只能一路呈挨打狀態地步步逼退,退入別人為她設好的布局里。
現實的狀況,和她原先的預期落差太大,她調適不及,又孤立無援,一直壓抑著彷徨焦慮的心。見到他的剎那,一切全然釋放。
只有他可以救她。
他一面懊惱于自己的混帳,一面急急擁吻著她,盡可能地讓她明白他也很想念她。他只顧著積極籌畫他倆要如何才能在一起的事,耽擱在實際的操作面,完全忽略了她的處境和心境。
沉寂的個人工作室中,只有喘息、以及申吟、以及激昂的吶喊。
汗濕的身軀,在熱氣與灼烈的體溫中緊密糾纏,濕透了她嫣紅的痛苦臉蛋,長發黏貼在臉旁、頸旁、肩窩里。汗珠滑過她的鬢角,陷落渾圓深邃的中,隨著緊緊揉貼在他胸膛摩挲的豪乳,滲往他水光晶瑩的小骯,在塊壘分明的月復肌中,融入了他的汗水,流向他們密切契合的隱私,化為烈火,火中之火。
她喜歡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強猛有力的心跳,總會穿透他們之間的肌理骨骼,一次又一次地重擊到她的靈魂。她都已經盡可能地包容他的沉重與粗壯,他卻還要她更多的擴展,貪婪地溺愛著,永無止境。
時間的刻度忽然變得萬分緊湊,分秒迅速流逝,他們卻好像才剛重逢。
他親昵地不斷吮吻她的唇,舍不得放過,同時要她學習吻他。他迷眩在深陷她唇中的快感,痛苦吟啼,她的生澀帶給他莫大的折騰,令他咬牙切齒地抽緊了渾身肌肉,將自己全然交在她的吻吮中。
想念得太深,相處得卻太短暫。
被他棄置在一旁的手機,不斷催促。時而歇息,時而警惕。不是他不願放她走,而是不能。
她也是,而且隱約發現,只要她緊緊環住他不放,他就會沒轍,拉不下他頸項上的縴細手臂,反倒以他的粗糙臉龐不住摩挲著她,仿佛心疼。
可是不能不分開。
「我不回家了,好不好?」
「不行。」他以驚人的耐性,重復著已經重復又重復的結論,絕不心軟。
「我不要再去試禮服,也不想再被逼著在人前作戲。」她一再地哀聲乞求,和他一樣地堅決。
「我說過,我正在為我們的事做準備,等到——」
「不管等到什麼時候,那都是以後的事,但現在怎麼辦?」
「迪琪。」
她無視他的恐嚇,只怕再回到宇丞在她四周布下的牢籠里。她想跟君士在一起,不在乎他的粗魯、霸道、傲慢而蠻橫,所有她曾經無法接納的,竟都成為她懷念的一部分。
「我討厭你。」
她挫敗地俯首倒回他胸膛,無助呢噥,嬌弱地像在傾吐愛語。
「如果沒有認識你,我就可以胡里胡涂地好好過一生,活在別人安排好的世界里。沒有什麼特別討厭或特別喜歡的,平平淡淡,安然自若地去準備當別人的新娘,過所謂的幸福生活。」
他以巨掌撫著她頸後,像在安撫小貓咪般地揉摩著。
「原來這種幸福,全是虛偽。這些虛偽之外的世界還是一樣地不美好,我也和以前一樣地一無是處。我不但讓別人騙我,還自己騙自己。」
真是夠了,這種虛假的空洞生活。
她像小孩子一般,抱著他的身軀,埋頭在他懷里哭,仿佛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似地,回家尋求安慰。
「迪琪,我正在私下籌畫我們結婚的事。但在成功率未達百分之六十的情況下,不能貿然行動。」只能低調,避免打草驚蛇。
他的慨然投降,果不其然,引起她那雙燦燦淚眼的矚目,渴望地盯著他。
本來還想暗中進行的,結果為了哄她,他竟把底牌給掀了。
媽的,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但,也的確很有效地止住她的淚水,不再鬧別扭。或許他一個人埋頭苦干才有問題,跟她分擔反是上策。
「要對付董宇丞那種人,得明的暗的一起來。我知道該如何處理,可是妳不行。妳演技太差,心機也不夠深,一有什麼變動鐵定會被董宇丞識破。」
「可是我有幫手。」
他冷蹙眉心,這才警覺到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