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棠?」
「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他捺著性子吐息,保持溫和。「基於我們倆的婚約,我有義務告知你實情。我的酒品很不好,一醉就不省人事,甚至連自己干了什麼都不清楚。現在只有你能告訴我,昨天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再問一次,我們昨天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惡,這種男女苟且之事,要怎麼問才比較文雅?一旦文雅,又該怎麼把事情確實厘清?
他受不了地又一次猛力爬梳濃密的鬈發,萬分狼狽。
他媽的!「我是不是上了你了?」
她被吼得快快點頭,一臉呆愣。
老天爺,他這只禽獸!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一次把事情談開。」他重重吐息。「我為自己的惡行鄭重向你致歉,我願意為此負起一切責任。」
「不、不用負什麼責任啊。我們、已經有、有婚約了,不是嗎?」
「但那並不代表我就有權在婚前侵犯你。錯就是錯,我無法容忍自己拿婚約當藉口。」
「喔……」世欽此刻看來好帥喔。
「眼前有一項問題,我們必須合力解決。」他擱在桌上故作怡然的交握十指,緊繃得喀喇響。「我也承諾你,無論你的決定如何,我絕對幫你到底。」
她快被他的男子氣概迷暈過去。有他這麼動人的回應,教她去死都甘願。
「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啪一聲,喜棠的浪漫情懷頓時迸裂。「什、什麼?」
「你還要這樁婚事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
喜棠的小嘴開開合合,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還有什麼好說。他是不是上過她之後,覺得她不適任,所以打算解聘?那,他現在跟她談的重點,是她的遣散福利了?
「我這麼提議,是為了尊重你的意願。」他暗暗清了清喉嚨,強迫自己把話吐出來。「因為,昨天那件意外之後,或許,你會對我有些改觀,不願意下嫁我這種人。」
她不懂。世欽的意思,怎麼老跟她想的差好多?
「你若仍願意嫁我,我會很感激,也定會盡可能答應你提出來的任何條件。你若不願意嫁我,想另覓更好的對象,我也會傾力協助。」
「協助我什麼?」
「錢。」他的視線有力地釘入她雙瞳。「縱使我無法還你童貞,我可以付出讓你夫婿完全不在乎這點的價碼。」
她傻眼。「你干嘛要這樣?」
「贖回你的幸福。我不能讓你的終身,完全犧牲在我一次的疏失上。」
嚇死人了。她這輩子,還沒被人看得這麼貴重過。「萬一人家獅子大開口呢?」
「開多少,我就付多少。」他不會拿她的幸福來討價還價。
喜棠呆瓜似地僵坐著,半晌合不攏嘴。愈認識世欽,就愈發現他的不同面貌。而且,愈是發現,她愈是心動。
這種好貨,不先下手為強,難不成還拱手送出去給人搶?
「你的答覆如何?」
「我、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她原本也想學他那樣,表現一下冷靜雍容的氣度,不料才優雅地顫顫啜了口茶,就嗆得滿桌都是。
「哪樣?」他高度警戒地繞到她背後,溫柔拍撫。
「我咳咳、不需要改變婚咳……」他的大手幾乎燒燙她的背,害她咳得昏天暗地。
「你是認真的嗎?」
她困窘地任小臉被他捧在雙掌間,尷尬地悶咳著,深怕口水不小心噴出去。
「我希望你是慎重考慮過再回答我。」
被他這樣傾頭對眼地專注凝望著,她腦漿都沸騰了,還能慎重考慮個頭。
可是,她真的從沒見過這麼有擔當的男人,顯得她過往周遭的家伙,全是富貴垃圾。雖然他對她的印象頗惡劣,雖然他如此關注她只是基於道義,她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柔軟的小手怯怯覆上他雙掌時,他微有錯愕。凝睇他捧在手心的粉女敕小臉時,他更是不可置信。
天底下再也沒有如此純真可人的神情了。那份完全的信賴,完全的投入,讓他充滿了被緊緊依靠的踏實感。一時熱血澎湃,激起胸中前所未有的震撼。
剎那間,他有股沖動,想深深地吻入她嬌潤的紅唇,重重地傳遞他難以言喻的感受。但他的舉止卻激烈得連自己都嚇一跳——
他竟本能性地猛然抽手,打退她的踫觸。
場面猝然難堪。
他在搞什麼?他氣惱地暗暗譴責自己,慍怒的神情卻對著喜棠,像在譴責她的逾矩。
喜棠趕緊縮頭,閃躲他的怒視,心里倒沒什麼反省的念頭。
要激怒他,實在好容易喔。可是沒辦法,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很想親近他。感覺起來,還真像她在乘機吃他豆腐。
呵呵,真不好意思。但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好像都會愈來愈不要臉。說不定再過一陣子,她連坐在他腿上剝葡萄喂他吃的蠢事都干得出來哩……
「那麼,」他暗咳。「事情就這麼說定︰婚約照舊?」
她羞怯地垂望鞋面點點頭。
他極力忍下放心的嘆息,板著俊臉,堅守硬漢立場。「為免節外生枝,我會盡快打理我們的婚事,細節我會親自和你太爺洽談。」
「什麼節外生枝?」
他咬牙一陣子,才厭惡低吟,「我怕你肚里可能有了孩子。」
耶?孩子?「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就是昨天。」
愈說愈玄了。
「別再多想這些。」他也沒空詳細解釋。「如果沒別的事就——」
一只小手偷偷拉住他旋身而去的西裝衣擺。力道雖然微弱,卻直撼他的靈魂。
驀然回首,就瞥見安坐在花凳上仰望他的羞澀容顏。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類困窘,只能一臉死相地公事公辦。
「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但她不想讓他這麼快就走。「你要不要喝茶?」
「不要。」
「那……要不要吃點心?」
「謝了。」
「想不想看我家的古董收藏?」
「沒興趣。」
「可是你昨天在房里不就在檢視我家的收藏紀錄?」
這下他可終於完全轉回身來。「你眼楮還真尖。」
「你想找我家的哪樣收藏作指定嫁妝?」快快請坐,一起來好好聊聊吧。
他不想再耗下去挑戰自己的定力,也不想拿她當探測內情的工具。「不勞費心,這事我自會處置。」
「喔。」好冷淡……但她就是不死心。「你看那些紀錄可能只是浪費工夫,因為很多上頭登載的極品,早已不在我們府里了。」
俊眉一蹙,害她心髒跟著一抽。
「沒辦法呀,王府日子已經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各自想辦法開源節流。」變賣家當,省時省力。手腳俐落些,也就沒人發現。
「現在府里剩下的大概還有多少?」他冷道。
「不到一半吧。這一半里頭又有一部份是贗品,真品早就當掉了。」
「你真清楚。」
「是啊。」呵呵,很賢慧吧。
「通常只有作賊的才會明白有多少東西已經不在。」
喜棠笑容頓時凍僵,狀甚冰清玉潔。
「你私下偷當府里的東西?」
呃啊……
「你平日窩在家中,又沒什麼額外開銷,拿那些錢做什麼?」
「時、時候不早了,我想……」
「你是個人私自典當家產,還是另有共犯?」
死了。她沒成功留住一個可談心的情人,卻留住了一尊鐵面無私的惡煞。
「干嘛月兌鞋子?」
「好像……進石子了……」
「少埋頭打混,給我坐好回話!」
嗚,他的正氣凜然的確很迷人,但不包括用來對付她的時候。
他簡直失望透頂,一肚子火。「為什麼做這種偷雞模狗的事?」
「我沒有偷雞……」倒有模狗。「可我只模大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