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呀。」
她氣憤地握緊小拳,轉身踱向杵著彪形侍衛的廳門。
「冰雅,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他不知何時貼到她身後,輕輕壓回她正怨恨地拉開的門扉。「我不是特地跑來和你拌嘴的。」
「走開!」她厭惡地推身後龐大的軀體。
「別再當好女孩了,你管他什麼養育之恩、師徒情誼,你難道連追求自我的膽量也沒有?」
她無可反駁地掙扭他的溫柔箝引,又被拉回花廳里。
「你喜歡我,喜歡挑戰,喜歡冒險,這些我都可以滿足你,你還硬著脾氣在抗拒什麼?」
「你無恥!」
「可是我很誠實。」他雙掌圈在她高聳的胸脯下,撐著豐盈酥胸的輪廓。「比起故作高潔的偽君子,我無恥得很正直。」
「你沒資格跟我談正直!」
「只因為我傷了你表哥?」
「你傷害我的親人,還有臉妄想我會不計前嫌地和你在一起?」
「為何不也讓我成為你的親人,化敵為友?」
「你走開!」不要老貼在她面前呢喃。
「我從不跟人低頭,但為了你,我願意向自己的姻親道歉,我不該傷了他雙眼。」
「卻可以阻止我向你的表哥再采取任何暗殺行動。」
她反感地皺眉瞪眼。「你拿這種事跟我談條件?」
「我只是在承諾你,絕不傷親人一根寒毛。」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她鄙棄一哼。
「你總不可能以為‘四靈’永遠不會對你表哥出手吧?他這麼努力地想當別人的眼中釘,‘四靈’不宰他行嗎?」
「你們‘四靈’果然是一群小人。」
「而且是群有良心的小人。」
「你也配講良心?如果有良心,‘四靈’為什麼阻撓我表哥調查鹽務上私梟買賣的內幕?」
「我們必須如此。‘」
「因為你們正是從這不法勾當中獲利!
「我不否認這點,但我們行動背後有更大的用意。他要查鹽務可以,不過不能是現在。」
「有何不可?」
「對你這種生在京城的豪門千金當然有何不可,但你想過一般的小老百姓嗎?早先的三藩之亂,最近的西北叛變,軍餉的龐大需求幾乎榨干府庫,大衙門開始榨小衙門,小衙門就轉而榨老百姓。這些小老百姓放著價廉物美的私鹽不買,你要他們怎麼活下去?」
「可……可是,買賣私鹽是不對的事,不對的事就該查辦……」「所以我說要查可以,但不是現在。百姓現在需要休養生息,等到局勢平穩,民生富足些,再查辦也不遲。」
冰雅沉默地杵在他懷抱里。她不知道這些,總以為對的事就得全力去做,完全沒顧念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
「難道……元卿表哥做錯了?」
「他沒有錯,只是時機不對,所以我們‘四靈’才全力阻止他繼續查緝。否則他這一徹底查辦,不僅擾民,還會動搖柄本。」
「有這麼嚴重?」
「他這一查,恐怕很多王公貴族的貪瀆爛瘡都會一並被扯出來。你想,皇上正全力南征北討,京中局勢卻一片混亂。內部不安,他如何攘外?」
想到自己阿瑪涉入的兩件貪瀆大案,她不禁心驚膽戰。
這世界的確如表哥所言,太復雜,善中有惡,惡中有善、每個人各有立嘗各有說法。
她以前黑白分明的生活,實在單純得可笑,宛如孩童時代听的簡單故事︰好人一定是光明燦爛、十全十美地好到極限,壞人就一定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地徹頭徹尾爛到底。
「那……我該怎麼辦?這樣我怎麼分得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連善惡都變模糊了。
「看方向,而不是看表相。只要你的原則與堅持是朝正確的方向走,就對了。而那些看起來似乎很正直的行為、很正義凜然的言詞,有時只是表面功夫,里頭包藏的淨是邪惡。」
「那我呢……」她退縮地抬眼凝睇。「我會不會……是邪惡的?」
「為什麼?」
她說不出口,羞愧地撇開了頭,卻被他的大掌支住下巴,迫使她面對他令人感到渾身赤果的濃濁眼神。
「承認你自己愛上了我,有什麼好可恥的?」
「我沒有……我才不會……愛上仇人。」可惜這話說得太脆弱,沒她預期的強悍。
「成親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可是,我不能……「
「沒什麼不能。」他吻啄她無助的紅唇。「我會替你解開這道恩恩怨怨的枷鎖,就讓我們的敵對由這樁婚事終結吧,也好讓一切的沖突化為祥和。」
可以嗎?她心底這項最深的期盼真的可以實現嗎?
「你……不應該會這麼做的。」她忍不住怯聲吐露。「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他霎時眨亮了驚異的雙眼,隨即流露贊嘆的笑靨。「冰雅,你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真心想與我表哥和解嗎?」
看她幾近渴求的純稚眼眸,他差點月兌口直言。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不要你為了刻意討好我而扭曲你的本性。」
「我有嗎?」
「你好戰,喜歡刺激的生活,對自己的親人看似和善實則淡薄,能利用的你是毫不吝于利用,也不覺愧疚,更不會覺得自己哪里有錯。」所以他肯向表哥低頭的說辭,著實詭異。
「听來我挺惡劣的。」
‘可是你很少在我面前掩飾你的惡劣。「
他的凝望突然犀利起來。「這樣的男人你也愛?」
冰雅頓時漲紅雙頰,有點氣惱自己的多嘴多舌。「少往你臉上貼金,也少把那個惡心的字眼掛在嘴邊。」
「你不希望我變好?」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面前偽善。」
「即使我很卑鄙,你也願意接納?」
「我可沒這麼說。」她被瞪得愈發難堪。「走開,別纏我不放!」
「冰雅。」他依舊圈她的嬌軀,額抵額地嘆息。「我為什麼會這麼想要你?」
「因為人性本賤,愈是要不到的東西就愈渴望得到。」
「那為什麼我已經得到的,我仍想要?」
冰雅還來不及搞懂他的意思,就被他緊緊捧頭側、重重吻上去,宣示他的擁有,強調著他的獨佔,間或含有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憤怒與焦躁。
她在下唇被咬破之際捶上他糾結的臂膀,阻止不了他的攻勢,反使他更加逼近,將她困在炕桌前。
「為什麼會這樣,冰雅?」
「我不知道,你走開!」她頑強抗拒貼在她唇上的低吟,她不要再和百禎有任何暖昧關系。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要擁有什麼。」但為何為了冰雅,他一再破壞自己的規矩,做些無法理解的蠢事?
為一個女人把自己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實在愚昧至極。為一個女人卯足全力、不計代價地爭奪到底,更是可笑透項。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百禎?」
他的理智和感情……怎會一分為二?朋友說得對,他沒必要在這事上如此執著。世上也不是只有冰雅一個女人而已,那麼他為何還不抽手?
「百禎,你怎麼了?」突然摟得她好痛,而且神色頗為怪異。
他靠在她額上閉目沉思,面容凝重。
他在干什麼?他真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豁出理智到這種地步嗎?
是要就此打住,還是干脆蠻干到底?
冰涼的小手在他最混亂難忍的剎那撫上他雙頰,那份細細的撫觸,瞬時沁透他躁動的思緒,滌為平靜。
「你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
他直直瞪入冰雅剔透的燦燦明眸,除了擔憂,他偵測不到其他企圖。
「你既然不愛我,何必管我死活?」
她拒絕被他冷冽的低咒刺傷,抽回小手傲慢地斜睨軒窗,卻半途被他抓住雙腕,將她的雙手再度擱回他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