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乖乖按照他要的,以順從他為己任。
因為,這是他幫助荒城的唯一條件。
雲遙躺在軟棉厚被上,任他褪盡衣裳,與她融為一體。
她止不住哆嗦申吟,當他開始狂野馳騁,唇與雙手在她身上作弄,迸發而出的火熱和歡愉,她無法抵抗,哭了出來,他以為那是狂喜的眼淚,殊不知小小晶瑩如珍珠的玩意兒,蘊藏多少她的悲傷,以及不為他所愛的淒涼覺悟。
四唇相濡,兩軀相擁,靠得如此之近,心卻相距千萬里遠。
她的嬌喘中隱藏喟嘆,她的戰栗中夾雜無助,即便在他懷里得到絢爛至極的歡快,那股由山頂墜入深谷的透骨寒意,依舊如影隨形。
厚被上的男歡女愛終于饜足止歇,糾纏交疊的肢體並未分開,金貔喜歡抱著她,喜歡看兩人金發黑發不分你我,混繞在一塊,喜歡她在歡好之後的粉女敕慵懶,也喜歡她在他懷中,顯得越發嬌小可愛的模樣。
只是她沒有發出被他累壞後沉沉睡去的鼾呼聲,而是好淺好淺的嘆息。
「金貔,我忘了問你一件事……」她的聲音听來有些倦意,興許是方才遭他不懂節制的孟浪給逼出太多吟喘,導致嗓子微微沙啞。
「嗯?」他的嗓,比平時更沉。
「期限是多久呢……關于你和我的交易,期限多長?」
她說話音量好小,宛若喃喃自語,透過洞里回蕩,變得巨大。
「我與你不同,我沒有太長的壽命能等待,荒城城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要的交易時間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我會很困擾的。或者……你願意先去荒城,完成你答應我的獎賞,我再回來陪你……繼續給你你想要的「愛」?」用她接下來所有的日日夜夜歲歲年年,只要他不嫌棄,她願意留在他身邊,用人類短暫數十年的生命,去點綴他神獸漫長歲壽間的一抹微光。
在雲雨之後提出要求,她變得好似一個貪婪心機女,以身體達成目標,若他是這般輕視她,她亦無妨……
從最開始她便帶著目的前來尋他,這事兒,彼此心知肚明,要說她從來沒有想從他身上獲取寫什麼,那太虛偽太造作了。
獎賞,她刻意用了這樣的詞兒,提醒他與自己,此刻的付出,都是為了求他這只神獸為荒城招財氣納福報,她在告訴他,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會再逾越。
期限?金貔沒想過這兩個字,他甚至沒想過何謂交易完成。她給了愛,他收了愛,滿意了嗎?這樣的「被愛」經驗便可以堵勾陳的嘴,要他少來吵他煩他,然後他繼續回歸以前獨居獨處獨來獨往的神獸貔貅,也能毫無眷戀?
可他……
「金貔?」遲遲沒等到他吭聲表態,雲遙在他懷里轉身,看見他一臉苦惱思索,頰上幾縷金絲沾著,她忍不住伸手為他撩開。無論見過多少回金光螢光點點的美景,她仍是每每贊嘆不已。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他拒絕去想。
「那麼你現在想。」
金貔不悅地看她,金眉攏聚。「你如此猴急嗎?」巴不得快快離開?
「不是猴急,你給我一個時間,讓我心里有個底,能思考它是長是短。如果你說十天半個月,我就等,但倘若你說五十年六十年,我恐怕等不到那麼久。也許數十年對你而言不過短短時日,卻已經是我的一輩子。請你諒解,我們人類……不太長壽,而荒城的情況亦不樂觀,只要能早一日助它,我都希望不要拖延,多一天,城民便多苦一天。」
她口氣中的恭敬,對他來說相當陌生,仿佛她怕得罪他,不希望兩人爭吵,所以她退了好大一步,近乎卑微。
他沒回答,雲遙只好又道︰「而我也說了,若你去荒城履行完獎賞,還希望我留在這里,我願意,我願意用一輩子換取你幫荒城做那些事。又或者,等我年華老去,你不需要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婆在你面前晃蕩,你再叫我走,我不會羅里嗦,死賴不走……」她想象一個老態龍鐘的自己,站在不老不衰的俊帥金貔身邊,不由覺得突兀好笑。
對,她會老會死,跟神獸或仙人全然不同,她能給的,就只有這幾十年,對他或許好短,對她,已是今生所有。
他往後會記得她嗎?記得一個待在身邊的雌人類,努力愛他,明知道他不愛她,依舊傻氣眷戀著他的她……
也許,他沒有放入愛情是正確的,若愛了,分離時就會痛苦,他不愛她的話,無論最後她是以死去或離去的方式從他身邊走開,他都不會感到疼痛。
幸好,他不愛她。
那麼她走後,便不用擔心他是否難過。
幸好……
「金貔,請你先去荒城,好嗎?這是我最懸念掛心的事……求你了。」雲遙在思考是不是應該從他懷中起身下跪磕頭,可是她不著片縷,跪起來涼颼颼的,她會很窘,也沒有這麼豪放的勇氣,及對自己身材的過度自信……
「好。」他終于開口,只給了她一個字。
雲遙感激不已,「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他沒有提及期限,沒有表明要她續留,雲遙猜測不出他的心意,也無力去猜,得到他的保證之後,她安心了,歡愛過後的倦意襲來,教她抵抗不了沉重眼皮合上,才對他道完謝,頭越來越重,越來越偎近他的胸口,枕在那兒,慢慢睡去。
金貔將兩人身上的被子拉得更高些,密密包牢她。他後來才知道,對他而言很舒適的氣溫,她是耐不住的,而他,現在也迷戀上被窩里兩人一塊的溫度。
人類,出乎他想象的脆弱。
他們的壽命多長?六、七十年?
太短了,不及他的一半一半一半再一半……
原來,她只能在他身邊待上那麼短的時日。
她為何要是人類?她若是一只母貔多好,與他同壽,喜好相同的財寶食物,能為他生幾只煩人的小家伙……
可惜她不是。
金貔埋首于她發際間,低嘆,縱容淡淡馨香竄入鼻腔,填滿肺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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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獸不食言,說到做到,他答應她要先為她除去最懸念掛心之事,當然便要付諸行動。
金貔以巨獸形態負載雲遙,馳過天際,往荒城而去。
她騎馬趕了月余的路程,在金貔飛騁之下竟只耗費不到半個時辰。
上回是深夜經過,沒有城民見到神獸貔貅,這一回,他們挑了正午去,那時,荒域正飄飄緩降鵝毛細雪,地面雪白一片,城民趁小雪之際,開始熟練地鏟雪。
當金貔的身影投映在雪面上,引來不少人抬頭觀望,以為是啥大鳥低空飛過,結果一看竟是亮黃黃的巨獸咻地閃過,還沒來得及驚呼,巨獸騰翔于半空,它背上承載的眼熟女娃比誰都嚷嚷得更大聲——
「我回來了!大家,我回來了——」雲遙喜滋滋從降落的金貔背上跳下來,朝眾人撲奔過去,與當中幾名同齡女孩抱在一起。
「三姑娘,你跑哪兒去了?城主好生氣好生氣,直吼著等你回來要打斷你的狗腿。」
「額……」一回來就听見壞消息,雲遙笑容收斂,只能干笑。
「是呀,听說你留書出走,要去啥蠢事?」
她明明留書給爹娘和姐姐們清楚告知,她要去找貔貅,哪算做蠢事呀?
「三丫頭,你又找耗呆扮貔貅啦?」終于,有人注意起雲遙身後那頭巨大的家伙,不過先前被她騙過一回,這次誰也不輕易上當,王老伯湊近去看,「不錯不錯,這次有精心打扮過,色澤下了工夫,不是拿黃泥隨便抹抹,可是……你是怎麼把耗呆包得這麼大只?里頭硬塞了多少雪綿毛?」他動手模模金貔的澄亮細毛,看到螢光金粉從細毛末端飄散出來時,不由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