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讀的白色長發張狂飛舞,衣袖隨著激流翻揚,蠪蚳的小腿被他一指抵定,那股強大的氣流正是由他泛著光暈的指月復前擴散開來。月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相較于他,蠪蚳抱著小腿痛號的聲音顯得刺耳。
月讀右手一揚,蠪蚳身上的天愚羽衣瞬間抽離,飛進他掌中。蠪蚳大吃一驚,失去羽衣庇佑,他一改方才的囂張,瞬間化為一道黑光,咻地不見蹤影,月讀輕易就能逮住他——前提是沒有人跳出來阻擋的話——偏偏窮奇叉著縴腰,笑得哼哼有聲,笑靨如花,眉尾飛揚,襯得額心珍珠閃閃發亮。
「早叫你別嘴硬,開口求我助你一臂之力,蠪蚳逃得掉嗎?結果你非得要維持神族的假仁假義,說什麼不能傷不能打。哼哼哼,若是我出乎,絕對打殘他的腿先,看他能往哪兒跑!」面對不听話的獵物,用不著客氣啦!
若不是你擋著,蠪蚳跑得掉嗎?
拜托你有點自覺,沒有自覺便罷,還有臉說那番話?
月讀澄淨的眸,淡淡浮現無聲指控,窮奇雖然沒瞧懂,卻很清楚他的眼神定是在數落她什麼。
「干嘛?有什麼話用嘴巴講呀!」默默在心里罵人真小人!
她瞪著他的唇,驀然想起吻住它的滋味。那時她吻得好投入,為了挑逗他而使出渾身解數,卻換來他的惡評。呿,這男人真不識趣,多少人想一親芳澤都沒那個命哩,他還挑!
她都沒嫌他像條死魚沒反應——雖然他的味道清新又干淨,好像喉間滑過沁涼解渴的山泉水,令她貪婪地再三吸吮。
她還想嫌他像根木頭動也不動,送到嘴里的烤鴨竟不懂得吃——雖然她喜歡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光用看的也很賞心悅目。月讀一定不知道他自己的容貌有多精致俊雅,就算不用笑容點綴,他都是好看的,害她差點都忘掉自己的目的只是想惡整他……
「你的思想又污穢起來了。」月讀放棄去追蠪蚳,天愚羽衣已經收回,蠪蚳無法拿它作惡,危險性大大降低,也不可能從饕餮胃里逃出,幾乎已是甕中捉鱉。
「不要偷讀我的心!」窮奇戒慎地用雙手捂住心窩,以為這樣就能擋住月讀的探索。事實上,月讀並沒有讀她的心,他光是從她迷蒙的眼神就能察覺她在用雙眼剝他的衣裳。
月讀寡言,天愚羽衣從他手中消失,收入懷里。
「羽衣拿到了,我們可以出去了吧?」既然進饕餮胃里找蠪蚳討羽衣是月讀的目的,一達成,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蠪蚳還沒捉到。」拜她之賜。
「呿,你真沒用,小小蠪蚳也捉不到。」窮奇嗤了聲,媚眸一轉,頑皮心又起。「我們來比賽,看誰先逮著蠪蚳,輸的那方要受處罰,至于罰些什麼嘛……贏的人決定!」在饕餮胃里沒啥能玩樂的事,她無聊了好久,找個樂子來忙也不錯。
「……」月讀毫無玩心,也不認為這樣很有趣,他不可能點頭。
「就這麼說定,游戲開始!」窮奇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志在必得地挑釁一笑,旋身飛躍,在他眼前失去嬌影。
呵呵呵,她要開始想想贏了月讀之後,怎麼整治他。
好期待哪!
***獨家制作***bbs.***
為了贏過月讀,窮奇從沒玩游戲玩得這般認真。
她跑遍饕餮巨大的胃,除了沒潛到酸液池里瞧瞧外,其它任何一處小地方都沒放過。
成功,是給予努力的人。
窮奇爽快地體驗到這句話的真諦。
她比月讀先一步在大胃東側一大片結石堆疊成的山巒密洞中,找到腿部受傷的蠪蚳。
大凶獸遇上小妖物,窮奇氣焰高張,嘿嘿笑著逼近他,蠪蚳慘白的臉色不知是因為小腿的傷處,抑或是失去天愚羽衣後,在饕餮胃里受到酸液腐蝕影響所致。
「走吧走吧,跟我一塊兒去向月讀炫耀炫耀。」窮奇說著,就要上前拎蠪蚳出來。呀,好想趕快看到月讀挫敗無奈的嘴臉哦!
「你為什麼要站在神族那邊替他們做事?!堂堂四凶之一,竟然拋棄尊嚴成為神族的走狗——」
「誰是神族的走狗呀?搞清楚點,我和神族是死對頭,要是踫到神族,我也是會動手打幾只過過癮的好不好!」竟然說她窮奇是神族的走狗?想試試她怎麼打神的就對了啦!
當初她還沒成形前,差點就被三只小仙打散瘴氣,這把怒火,至今仍沒熄滅。
「你既然不是站在神族那邊,為何幫著月讀捉我?你和我是同類,你應該與我聯手對抗月讀,在饕餮胃里將他除掉!」在他與月讀相抗時,窮奇明明就是站在他這方替他吆喝打氣,要他好好地教訓月讀,他以為,她和他應該是同一陣線。
窮奇輕嘖,搖著螓首,波浪長發隨之擺動,發上光澤帶著銀白光芒。「我哪有在幫月讀?捉你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我誰也不幫,只幫自己。」
「對凶獸來說,我小小一只蠪蚳有何價值可言?」吃不能吃,補不能補。
「嘿,我比月讀先逮到你,月讀就得乖乖任我處置,我一定要叫月讀做幾個鬼臉來讓我笑笑,你說你的價值有多驚人?」窮奇心情愉悅,蹲著與蠪蚳平視,臉上雖然有笑意,笑容卻不是給他的,而是在提及月讀時才會浮現。
「……你竟然與神族做交易?!」
「不是交易,是輸贏。他輸,我贏。」
「你不知道神族全是群冷血無情的家伙,他們給予妖魔的承諾根本沒有實現之日,想利用我們時就一副慈眉善目,榨干我們之後就立刻冷漠絕情地跟我們劃清界線。這一點,你們四凶應該比我更清楚——渾沌被囚之事你忘了嗎?囚住渾沌的是誰你也忘了嗎?你現在竟然還敢和月讀做交易!」
「我就說了,不是交易。」這麼難溝通嗎?「渾沌的事,用不著你提醒我,是誰囚住渾沌,我比你更清楚,是月讀。」
「對,是月讀!你沒想著要替同為四凶的渾沌報仇便罷,竟然還與月讀過從甚密——」
「我干嘛幫渾沌報仇?各人造業各人擔,渾沌被囚是渾沌家的事,又不是我被囚。」窮奇好笑地反問蠪蚳。
她雖與渾沌、杌、饕餮同列四凶,卻不代表他們四人之間的感情有多融洽,那套「誰欺負你,我幫你打回來!」的義氣,不存在于彼此心中,她與他們,充其量就是「認識」罷了。
比起渾沌和杌,她與月讀見面的機會還多上數千倍。
從她睜開雙眼的瞬間,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月讀。
黑發披散,未加束綁,仍舊一絲不苟,直溜溜地傾泄在雙肩,就算黑的轉變為白,她仍是忘不掉那一日的他。
他持著與三名仙人師兄相反的意見,淡著聲音表情與他們爭辯,不容反駁地說著她有活下去的權利。
或許是獸的本能,對于張開眼頭一個看到的人帶著最最深刻的記憶,她無法否認,月讀的身影一直都烙印在她眼底深處,雖然她自由自在、滿山逼谷地跑透透,隨心所欲地享受著人生,但無論經過多長時間,她總還是會繞回月讀身邊,去鬧他,去逗他,去看他。
月讀不是她的親人,不是她的朋友,甚至什麼都不是,卻是她最常見到的家伙。
對月讀而言,她與渾沌、杌、饕餮或是任何一只妖獸都一樣,在他眼中,平等的眾生代表著同樣的面容,她並不特殊,即便她好美、好艷,她有最耀眼炫目的窈窕身段,最柔滑細致的青絲,最勾人的眼神,最甜蜜的嗓音,月讀都不會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