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終歸是假象,你討好他也只不過是為了應家的援助,對姓應的來說,咱們君家不過是個寡廉鮮恥想與他攀上關系的勢利鬼!」
「某些角度來說,咱們的確是。」這場交易中,他們貪的不就是應家的銅臭嗎?「你該很慶幸,應滕德不是同性戀,不然老爸會將你綁在他床上,任他胡作非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就算是要自己的兒子嫁給金主以換取利益,她老爸也不會有太多遲疑。
她的話讓君清霽手中的銀匙匡鐺一聲落地,他瞠著眼,好似君清晏說了什麼駭人的事。
「你騙人!」他大嚷。
「你可以回去問老爸。來,咖啡,再來一塊起士蛋糕。」君清晏又端給弟弟一份甜點,巴不得將寶貝弟弟近來瘦下的臉部凹陷全給補回來。「還有,你回去跟媽說,我在應家過得很好,讓她不要擔心了,下下個禮拜我排休,我會回家一趟的。」
「和我的‘姊夫’一塊回來嗎?」君清霽將那兩字念得很用力。
「不一定,不過我會先問問你姊夫,如果他願意,我們會一塊回去。」
「是呀,要做戲也得真實點,別露出破綻對不對?」君清霽沒好氣地說道,也為老姊成為利益下的「陪嫁品」感到不值。
「放心吧,我和你姊夫都是演戲高手,不會讓爸媽看到我們的不甘願。」她拍拍寶貝弟弟蓄著短發的腦袋。
「可是……晏晏,我從你的臉上所看到的,不是結婚之前的激烈抗拒,而是……」
「是認命嗎?」君清晏接下他的句尾,自我調侃地輕笑著。
接下來,一名熟客走進店里,讓君清晏暫且停下與君清霽的交談,拿起菜單迎上前去。
君清霽望著老姊和客人熱稔地攀談,單單兩個女人就將店里的氣氛炒得熱絡起來。算了,老姊沒听到是她的損失。
「笨老姊,不是認命啦。」他的聲音輕易被聊天聲淹沒,「是飛蛾撲火的那只笨蛾勇往直前的傻勁。」
︵ 訕
「婚紗效果滿分,產品廣告效果零分。」
童玄瑋合上報告書,向老板應滕德稟告前幾個星期請老板娘身著百萬婚紗所拍攝的平面廣告所反應出來的商機。
童玄瑋從桌上翻出一張新娘巧笑倩兮的標準婚紗照範本。「你瞧瞧這一張,哪里有我們公司產品的蹤影?根本就是刻意拍新娘的臉部特寫,這個攝影師真該好好教訓一頓!不過……這張照片照得真美。」
贊美的話才說完,指問的照片便讓人給迅速抽走,眼前的美景由漂亮新娘照換成冷面大老板。
「我在贊獎老板娘、你老婆耶。」
「我代她謝謝你。」應滕德的謝字說得毫無誠意,大掌一揮,將桌面上的照片全掃入牛皮紙袋內,只留下一張。「拿這張去做平面廣告的原圖。」
童玄瑋接過照片,「這張?」一張完全看不到新娘臉蛋的背影照片?
「廣告重點在公司商品,我要的只是新娘期盼幸福的感覺,這張就夠了。」
「這句話你怎麼不在拍照之前就說?要拍一個新娘的背影只需半卷底片就可以搞定——不,是綽綽有余,犯得著狂拍一百多張照片備選?」想散盡鮑司的錢也不是這種散法,不如將錢拿來回績給刻苦耐勞的小員工!
「我是安排她補拍婚紗,順便替公司拍平面照。」
「喔?為什麼我從老板娘口中听到的順序不是這樣?」
才拍了一個上午的婚紗照,童玄瑋就和君清晏也混出交情了,或許是童玄瑋真有過人的魅力,讓他的人緣好得沒話說。
他含著賊笑,手里的照片充當扇子搖呀搖。「明明就是喜歡人家,還裝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真不坦率。」難怪會被討厭,悶葫蘆一個。「我查過了,原先君氏老頭所捅出來的樓子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全因背後有雙黑手在加速君氏的慘敗,明知道君氏老頭面臨的是個無底洞,偏偏黑手還源源不絕提供資金讓君氏死得徹底,硬是要他進無路、退無步,乖乖任其宰割。誰知道那黑手的胃口這麼小,他要的只是——」
「調薪兩千,閉嘴。」
喔,這回沒來得及說完的嘮叨值兩千元大鈔耶!
「調薪五百,出去。」應滕德開始轟人。
「遵旨!」童玄瑋樂得從命,短短五分鐘內,他的薪資又向前邁進兩千五,而他今年度的目標是調薪兩萬,看來——希望很大!
不僅如此,他也發覺比調薪更有趣的事。
童玄瑋退出辦公室,門扉緩緩掩上,擋住了漾散在他唇畔的精明笑靨。
如果他沒記錯,應滕德的生日快到了,該送他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以表達祝賀之意,是不?
而這份禮物,不會讓應滕德太好過。
童玄瑋腳下一頓,走向助理秘書桌前,笑容可掬的模樣令她臉紅心跳。
「陶小姐,總經理吩咐你代訂一百朵粉紅玫瑰及一套鑽石飾品送到這個地址去。」他借來原子筆,在紙上滑出一組地址,旁邊又提了首情詩,遞給助理秘書。「禮卡上的甜言蜜語就照我這張紙上的寫。」
「是、是。」陶小姐恭恭敬敬地捧過童玄瑋交付的白紙,上頭的地址好生眼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曾在哪見過。「童特助,收禮人是?」
淺淺的笑音帶著難解的惡作劇喜悅——
「允娟,童允娟小姐。」
鉛協島
當一個妻子收到老公寄給第三者的花束及貴重飾品,心里該做何感想?
是不是該咆哮噴火個兩聲來發泄自己淪為下堂妻的不滿?還是痛哭著所遇非人,丈夫棄糟糠之妻于不顧?
君清晏瞪著那束龐大的玫瑰花叢,上頭醒目的燙金小卡片以雷射印表機揮灑出精致字型——
允娟吾愛︰
獨臥,我的黑發
散亂,
我渴望那最初
梳理它的人。
滕德
(作者注︰此為日本平安時代中期女詩人和泉式部所著短歌六首之一)
她的眼,半寸也不離開小卡上濃烈的愛意,幾乎要自雙眼進射出火焰,焚盡上頭每字每句,尤其特別停駐在「滕德」兩字。
八成是花店將送花人的地址錯植為收件人地址,陰錯陽差地把東西送到她這個正牌老婆手上,這下子人贓俱獲。
「太太……」張嫂憂心仲忡地喚著面無表情的君清晏。原以為先生開了竅,玩起情人送花的浪漫舉動,誰知一看到卡片署名,她的臉都綠了……
「太太?這個稱呼差不多要換人了。」哼!她這個應太太的位置才坐不到一個月,應滕德就搞起外遇,怎麼?想創下金氏世界紀錄——變心最快的新婚夫妻是不?!
「太太,你不要這麼說,也許、也許先生有他的解釋……」
君清晏拿起花束旁的耀眼鑽戒套進蔥白指尖,手指朝地板一指,尺寸下台的鑽石戒指隨即月兌落墜地,一聲清脆之後又歸于無聲。
她無意拾起鑽戒,只是冷冷看它慘淒淒地躺在地板上。
「解釋?向我解釋他娶我純粹是因為不想當個冤大頭,不想陪給君氏一筆天大的虧損之後連半點利益也嘗不著,所以硬要揪個君家的子孫來綁在應家當禁臠?!還是等他向我解釋我這個買來的妻子沒資格管他在外頭豢養多少美麗情婦,該識相點睜只眼、閉只眼任他大妾小妾鎖金屋?!還是解釋這個叫允娟的女人是他媽?!」君清晏越說越火大,抱過整束玫瑰就朝地上擲,雙腳還不忘多踩兩下。
「太太……你和先生……」張嫂沒料到自己會听到這番話。
君清晏深吸口氣,「對,我是他買下來的妻子。」氣話吞不下肚,干脆全挑明了講,她將一切都向張嫂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