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思及此,竟忍不住噗哧一笑。
鳳準會被勾了心?若他真會對人動心,她才應該焚香祭天以叩謝神跡咧。
即使,這妖兒再美再艷,猶似一朵盡展嬌艷的娉婷香花,恐怕仍難入鳳淮的冰眸。
原先將艷妖兒列入假想敵的念頭瞬間消散,兒又恢復了好心情,「就前頭那處呀……哎呀,我忘了,你在樹下是瞧不著那麼遠的。要不,我帶你去,不過等會兒你可得幫我噢。」嘻嘻,她想到可以回去鳳淮身邊的小人招式了。
兒喜孜孜地躍下高樹。
「幫你?」艷妖兒連柳層輕蹙都滿布風情,看得兒有些呆了。
「是呀,否則我今晚又得窩在樹梢上過夜了呢,哎呀,夜里的臥雪山好冷噢。」她已經待了一個晚上,可不想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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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只美艷妖兒是為借白虹劍而來。
兒打著冷顫的身軀蜷縮在被衾中,將自己包裹得不透一絲寒風。就在前一刻,她藉著艷妖兒登門拜訪鳳淮的時機,再度溜進了鳳淮的府邸,並且死賴著不走。
雖然她只從衾被中露出一張燙得發紅的病態小臉,但仍無損她的听覺,將艷妖兒及鳳淮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原來,艷妖兒想借白虹劍來摧毀另一柄蝕心劍。
看來六柄古劍全化成令人苦惱的根源……她為白虹噬情所苦,艷妖兒也為蝕心劍奔波,這不由得使兒產生同病相憐之心。
包何況,艷妖兒說的以劍毀劍……這方法听起來讓她好心動。
若鳳淮將白虹借給艷妖兒,白虹爭氣地砍斷另一柄蝕心劍,也算助人為樂,萬一它不僅不中看,更不中用,慘敗在另一柄蝕心劍之下,化為灰燼……那麼鳳淮不就擺月兌它的禁錮了?!
無論是輸是贏,借劍給艷妖兒都是好事!
不過向來劍不離身的鳳淮豈會輕易借劍,何況白虹還有排斥非王之人的特性……
兒本想為艷妖兒說些好話,央求鳳淮出借白虹,孰知她還來不及多嘴,艷妖兒堅定的決心及無畏的意志,竟率先打動了鳳淮。
只見百年來不曾離手的白虹劍,化為竄奔的煙蛇,直直插進府外雪地,像一縷升華的輕緲白霧。
兒先是望著緩緩步向白虹劍的紅衣艷妖背影,又望向面無表情的鳳淮。
「鳳淮……那只艷妖兒會面臨怎生的情況?」她記得鳳淮說過,白虹劍只認他一人為主,旁人若踫劍,只會遭白虹反噬。
鳳淮末見笑意的清顏挾帶幾抹冷厲,卻又在淨亮的白發間隱去。兒總覺得此時的鳳淮渾身上下的色澤更淺、更淡,也更不沾染情愫……
「冰焰焚身。」
他淡瞥向兒,起身,亦朝府外雪地走去,冷嗓所殘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讓兒瞪大了雙眼,菱嘴輕顫地重復那四字——
至死,萬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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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只艷妖兒有沒有死成,兒不清楚,反倒是她自己因心碎而疼得肝腸寸斷。
兒哭得小臉皺成一團,世上難得見到飛翔中的禽鳥一邊啜泣、一邊吸鼻、一邊掉淚的。
「小沒良心的,飛的時候要看路……喂喂喂,你想一頭撞樹自殺呀?」魘魅熟悉的聲音又在兒耳畔響起,那副勾魂的鐵鏈搶先一步纏住她的腳踝,硬生生將直撞向巨樹的鳥兒給勾住身勢。「你在生死簿上的死法可不是這項,所以你怎麼撞也撞不斷氣,別沖動,省點勁。」
魘魅將鐵鏈一扯,恢復鳥樣的兒就這麼給扯回他懷里。
「魘、魘魅……」兒哇的一聲,爆出淒厲哭號。
「乖乖乖,又是誰欺負你了?」魘魅勾魂的對象上至仙魔,下至飛禽走獸,自是精通各界語言,所以兒此時的鳥啼哭嚷,他完全能懂。
「嗚嗚……」她哭得連話也說不全。
「噢,我懂我懂,會將你欺負成這模樣,除了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魘魅意思意思地拍拍她的鳥背,自行翻譯。
「嗚……」
「好好好,我知道他壞、他沒良心,這種負心漢以後下地府決計不會有好下場的,這叫‘因果報應’。來,擦擦眼淚鼻涕,他不疼你,哥哥我疼就好,來,點個頭,說你願意嫁我為妻,共效鴛鴦——」
「我不要!」兒掛著兩行清淚,猛地抬頭。
「嘖,這三字怎麼嚷得清清楚楚?」魘魅狀似埋怨,卻成功地止了兒的淚水。
「我雖然心頭又疼又亂,可我才不會被你的小人招式給欺騙了!」哼哼,想趁她不注意佔她便宜,門兒都沒有!
「你真傻,你只要頭一點、應聲好,你就能從愛恨嗔痴中解月兌,偏偏你老愛受這些苦楚。」魘魅收回纏在她踝間的鏈子,「這次又怎麼了?他又將你給轟出臥雪山了?」可上回就沒見她哭得恁般慘烈。
「我不是被轟出來的……」兒沮喪地坐在樹根上,緩緩恢復成人形。她撫按著傳來陣陣刺痛的左臂,淚水又撲簌簌地滾落。
「那是怎麼著?」
「今天,山里來了只漂亮的艷妖兒……」
「然後,他愛上那只艷妖兒了?」魘魅算算時辰,離他要去勾下一抹往生幽魂還有半刻左右,所以他也跟著坐在兒身邊。
「才不是,鳳淮才不會愛上她咧。」烏鴉嘴!
「那你哭個啥勁?!」又不是心愛的人移情別戀。
「那只艷妖兒是來借白虹劍的,然後鳳淮竟然同意借她耶,那個老不愛搭理人、那個把白虹劍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的鳳淮竟會借劍耶——」
「說重點,小沒良心的,哥哥我還有下一個任務,听你訴苦的時間有限。」魘魅投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
兒扁扁嘴,有絲不滿,「反正就是那只艷妖兒明知道她自己若握上了白虹劍,只有死路一條,她仍義無反顧,只為了救回她心愛的人,我親眼見到她才觸上白虹劍柄,那燒起來的白煙和她淒厲尖嚷的景況……但自始至終,她都不曾再松開劍,連我這名旁觀者瞧見那漫天烈煙都害怕得直發抖……」回想起來,她不禁要折服在艷妖兒不屈的勇氣及決心之下。
魘魅聆听著。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那只艷妖兒一定會燒死在白虹冰焰之下,所以我開口求鳳淮救她。」
「那斷情之人,怎可能會救?」魘魅嗤笑。
「不,他說,他願救。」兒水眸覆上陰霾。
魘魅大驚小敝地晃動食指,「候噢——你還說他不會愛上那只妖兒,他都一改初衷地伸出援手,真難怪你哭成這樣,你花了整整百年,他都還不見得會如此憐惜你咧。」如果是兒去踫白虹劍,恐怕只有等著變烤小鳥的份了。
「才不是這樣!」
「呀?又猜錯了?真麻煩,直接給答案啦。」魘魅沒啥耐心。
「鳳淮說他可以救艷妖兒,但是他要我……要我立下誓言,承諾我會永永遠遠消失在他眼前,永不再來擾他!」兒握緊拳頭,一古腦吼出那時鳳淮漂亮薄唇所吐出的殘酷句子,短短數字,便將她的心撕扯得粉碎。
那痛楚,疼得她幾乎在飛翔時萌生斂翅之意,想讓自己活生生自青霄上墜地而亡,但她知道……死亡,不是苦痛的終點,早在百年之前,她上吊自盡的那一夜起,她便明了了這件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最無法寬容輕賤性命之人,所以她死後入陰界,還來不及尋找鳳淮,便被押解到枉死府城,展開了漫無止盡的責罰,以償她所枉送的陽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