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冷硬的臉龐閃過些微狼狽,卻無法反駁這個看透心思的討厭鬼。
「老大、老二!換紅豆上場了!」石炎官既開心又緊張地蹦蹦跳跳。
「是該結束話題,仔細看紅豆的比試,因為轉眼間她就會被對手打落湖里。」白雲合好心情地調侃小紅豆。
場內的紅豆當然不可能听到遠處看台上的對話,但卻猛地打了個噴嚏。
有人在說她壞話?紅豆納悶地想,—方面腳步也未停頓,利落地跳上擂台。
此次她的對手是大她兩歲的」黃魎」。
紅豆一襲火紅衫及膝褲,黑發系成兩條租粗的麻花辮垂放在胸前,乍見之下倒真有幾分俠女的模樣。
「賜教。」
兩人相互躬身一揖,各自擺開架式。
黃魎首先出招,扎實的功夫底子,招招直取紅豆門面,石炎官擔心;也看著紅豆吃力閃過黃魎的攻擊。
「我看紅豆這場是輸定了……呀!紅豆小心!」他急叫紅豆偏過身去,只可惜相隔太遙遠,收不到成效。
「只是較量,不會有事的。」白雲合靜心道。
「可是……」光看紅豆只守不攻,石炎官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恨不得干脆上場幫她打。
驀地,紅豆露出一抹賊笑,嬌小身子輕躍過黃魎頭頂,利用她最拿手的輕功及點穴,迅速自黃魎背後一點。
情勢急轉直下,原先佔優勢的黃魎動彈不得,氣紅了一張俊臉。「你!」
「嘿嘿……沒人說不可以用點穴呀。」紅豆舉起蓮足,毫不客氣地往黃魎臀部補上一腳,清冽的落水聲混雜著她狂妄的笑聲。
勝利的滋味好痛快!她開開心心朝看台方向比出勝利手勢。
「丟人,真丟人!」石炎官羞愧地捂住臉。用這種取巧的小人招式,還敢笑得這麼猖狂……
「老四,這就是你給紅豆的特訓?」牛耿介同樣一臉以她為恥的表情,通常點穴是用在打不過敵手時才使出的手段。
「我不承認她是我教出來的……」石炎官開始哀號。
「智取也是武學策略之一,紅豆腦筋動得挺快的。只可惜這種小聰明,對頭一個敵手有用,接下來……」白雲合沒有直接點破紅豆悲慘的下場。
丙然,在下一輪的比試中,不到一盞茶的光景,紅豆便教青魈的一記旋身踢給踹下湖去,成為名副其實的「紅豆湯」。
「早些下水也好,省得繼續丟人現眼。」看台上的石炎官抹抹臉,自我安慰。感謝青魈那一腳,為他踢掉可恥的根源。
牛耿介深表同感,點頭如搗蒜。
雖然口頭上對紅豆諸多抱怨,實際上父愛還是戰勝—切,瞧見紅豆渾身濕淋淋的,石炎官心疼地說︰「我去吩咐廚子煮碗姜湯,紅豆受了風寒就糟了。」
「老四,讓我去吧。」白雲合阻止他離去的腳步,側頭輕點,「場里徒子徒孫的比試,你這個‘武判官’總不好錯過。別忘了,過幾天你還得針對他們的比試成績,一個個指導、教訓。」
「說得也對。」衡量事態輕重後,石炎官只得乖乖坐回位上,又仔細交代白雲合,「記得姜湯熱些!還有紅豆怕辛辣,最好再給她一塊糕餅配著姜湯,紅豆最愛吃——」
「老四!」白雲合哭笑不得地打斷石炎官,「你越來越像老頭子。」才二十二「高齡」就如此叨念,以後可怎麼辦?
「好啦、好啦!你快去呀!」石炎官催促著。
白雲合離去前特地拍拍牛耿介的肩,「待會兒別手下留情,讓魑魅魈魎們瞧瞧‘黑無常’的實力。」他意有所指地瞥向閻羅,唇邊勾起狡黠的微笑。
撇下結拜兄弟們,白雲合到廚房捧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正準備轉往小紅豆的閨房,突然听見花圃傳來細微的痛吟聲。
「紅豆?」白雲合循聲找著了蹲在地上的小丫頭,她渾身濕漉漉,小臉慘白得嚇人。
「二小叔……」紅豆吃力地睜開眼,小小身軀蜷縮成蝦球狀。
「怎麼了?」他輕手輕腳地抱起她,見她捂著肚子,隨即明白是方才青魈那記旋身踢造成的後果。
「好疼……」她軟軟地勾著白雲合的肩頭,菱嘴吐出埋怨的嗓音。
白雲合將她抱回房里,準備為她換下一身濕衣。面對一個十歲的小女娃,他壓根兒沒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這檔子事。
撥開冷濕的襖襦,白雲合劍眉微皺。
紅豆的月復部烙著淤紅的腳印子,在雪白女敕膚上格外怵目驚心。
「青魈這一腳倒是使盡全力。」還好青魈人小力薄,並未傷及紅豆內腑。
「我幫你抹藥,抹完就不疼了。」他耐心撫哄,右手反握著她的手腕,過度真氣至她體內,為她驅除寒意,左手沾上藥酒,輕柔均勻地在她月復上揉搓。
「會不會疼得厲害?」
「還是會疼……」紅豆閉上眼,感覺一股暖意透過他的掌緩緩揉去月復中刺痛,她舒服地大吁一口氣,開始嘀嘀咕咕,「那個臭青魈,竟然狠狠賞我一腳!也不想想,他一個男孩子,出腳還這麼重……」
「面對一個跳到背後奇襲的笨丫頭,他只賞你一腳,算便宜你的。」抹完藥酒,白雲合取出干淨的白襦、白衫,一件件為她重新套上。
換下紅衣的她,此時看來脆弱得有如六年前初見面的雪中棄娃。
「手伸直。」為了讓她手臂套人衫袖內,白雲合調整她的俯姿,引來紅豆一陣叫痛聲。
「不要啦!不要移動人家。」她好不容易找到最舒服的姿勢,被二小叔一動,月復部又傳來抽痛……紅豆急忙窩進白雲合懷抱里,連帶阻止他的舉動。
「你不冷嗎?」
「不會的,二小叔抱著,好溫暖呢。」她咕噥一聲,滿意地靠著他。
好懷念……以前二小叔也常常這樣抱著她、哄著她。他身上有一股好清香、好安心的味道,和小吧爹的汗臭不一樣,好好聞喔……
白雲合輕拍她的背脊。自小,紅豆只要身子微恙,總愛纏膩著人撒嬌,幾乎時時刻刻要人哄抱,就連熟睡之際,也是緊握著陪伴者的衣袖,猶恐會被遺棄似的。這是因為幼年讓親娘狠心拋棄的緣故吧!
她纏他,是在五歲以前的時候。那段時光,他們幾乎夜夜同床共枕,小小的紅豆每到深夜,都會哭著驚醒便無法再睡,就算睡了也不安穩。
五歲之後,當他終結掉閻王門的任務回府時,愛哭愛鬧的小紅豆已經不再像以前纏著他,反倒成了炎官的跟屁蟲,直至今日。
現在的她,竟有數分昔日依賴著他的模樣。
「你呀,一輩子也長不大,像個女圭女圭似的。」白雲合寵溺地任她摟抱,空閑下來的雙手解去她的麻花辮,並以衣袖為她拭干濕發。
「當女圭女圭好,有干爹和二小叔寵。」
白雲合輕聲低笑。「等你長大嫁了人,會有夫婿寵你,到那時只怕你還嫌干爹和二小叔嘮叨。」
「只有小吧爹嘮叨,二小叔才不會呢,二小叔都不會念我……也不像以前……抱抱……」紅豆揉揉睡眼,童音轉為低喃。
「紅豆不是最討厭二小叔念你嗎?」
「才……才不討……」尾音消失在空氣中,紅豆已沉沉進入夢鄉。
「紅豆?」
回應他的只有細微均勻的呼吸聲。
白雲合將紅豆平放于床鋪,為她蓋上錦被。大掌輕撥開她覆面的發絲,他溫柔的眼神帶著微細自嘲。
「炎官的個性才能讓你享受快樂的童年,若是我這陰沉的性子,你就不會是現在的小紅豆了。」
炎官雖有時太過魯莽,做事有失周詳,但大而化之的樂觀天性,使得自小由他帶大的紅豆耳濡目染,養成了開朗活潑的個性,完全看不出童年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