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耿介隨即搶抱過女娃,露出木訥的笑容自我介紹︰「我是三干爹。」
小女娃因為一場空中「拋、丟、搶、接」的游戲而開懷大笑。
傳來傳去,小女娃最後又回到白雲的懷抱中,女敕呼呼的小手正巧落在白雲的雙頰邊,白雲輕皺鼻頭湊近娃兒的臉,逗得娃兒咯咯笑。
「我是白雲合,你的二小叔。」白雲報上自己的全名,卻不自稱為干爹。
「老二,你為什麼不說是二干爹?」石炎官不解地問。
「在下今年正巧十六,著實擔不起‘干爹’之名,還請石小吧爹見諒。」他都還沒娶妻,何必將自己給叫老了呢?
石炎官啐了一聲,對白雲合的謙虛相當不以為然。
「大干爹不想為你取名,那就由二小叔來吧。」白雲合抬起右腕,以雪白的衣袖擦拭娃兒嘴邊沾上的甜汁,「叫紅豆,好不好?」
娃兒咧嘴笑,也不知听不听得懂。
「好、好,紅豆又稱相思,這名字涵義深遠。」牛耿介反復吟誦娃兒的新名,滿意地直點頭。
「老二是咱們幾個中最愛舞文弄墨的家伙,也難怪能取這麼可愛的名字。」石炎官也給予高度評價。
白雲失笑地掃視兩人,他實在不忍心告訴耿介和炎官——
這跟舞文弄墨壓根兒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取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桌上的兩碗紅豆湯圓,總不好叫娃兒「湯圓」吧?
「紅豆。」白雲合朝女女圭女圭輕輕重復一次。
女圭女圭咧嘴,露出缺了門牙的貝齒。
「紅豆,你的名字。」
他為她取名,也賦予她一個全新的生命。
那年,一顆小小的紅豆無心掉入閻王門內,正式落地生根。
第二章
時光匆匆飛逝,轉眼之間,昔日的小紅豆已然十歲,嬌小的身材、清麗的容顏,依舊只是一株青澀幼苗,在四位干爹、叔叔的保護下,安然成長。
五歲那年,石炎官便將她的遭遇一字不漏告知她,她不怨也不恨自己身為棄兒,反倒慶幸著自己能在閻王門的保護下,擁有快快樂樂的童年。
閻王門在世人眼底,雖然是十惡不赦的殺手組織,每個門下的成員,也幾乎都是在刀光劍影下舌忝血生存的魔物,但她為親娘所棄,卻讓魔鬼所救,在她小小的心靈里,善惡的定位究竟如何區分?她不懂;也不想深思。
六歲那年,閻王帶回一名大她四歲的女孩,取名憐我,成為閻主門內的第二朵紅花。若紅豆是熱情的火苗,憐我便是無溫的寒冰,不大的年歲差距卻有著天壤之別的性格。在男丁興旺的殺手組織里,冰與火般的兩個女孩竟意外地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樹蔭蔽日,點點金光透過稀疏葉縫灑在昏昏欲睡的小泵娘身上,薰風陣陣催人眠,夏蟬聲聲引人夢……
「紅豆,你又在偷懶。」淡然的嗓音打斷紅豆的昏沉,肯定的口氣中泛著一絲笑意。
「憐我姐。」紅豆吐吐舌,有點心虛地回過頭打招呼。
整整高過紅豆兩個頭的少女就地坐下,盤起腿與紅豆一同打坐。
唉滿十四歲的憐我,揚高的眉毛下瓖嵌著有神的墨黑雙瞳,一頭青絲簡略束于腦後,由于自小便習武的因素,使她猶如未發育的少年,瘦腰、窄臀、長腿,完全尋不著妙齡姑娘家該有的娉婷媚姿。
「晉級武試不是快舉行了嗎?你今年不會又打算留在同一等級吧?」憐我打趣地問,臉上表情卻絲毫未變,仿佛七情六欲早已由她身上抽離。
「別取笑我了,反正一定是首輪就給刷下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紅豆好了。」紅豆無所謂地揮揮手,她對自己的斤兩清楚明白得很。
閻王門每年皆會舉辦一場晉級武試,以武學程度來決定在閻王門中的身份地位。最令眾魑魅魈魎垂涎的,就屬空下數年的「白無常」一職。
「四爺如果听到你這番話,八成氣得怒發沖冠。」
閻王門內眾所皆知,紅豆雖是主爺們收養的「女兒」,但主爺們從不給予特權,依舊讓紅豆與魑魅魈魎們一同習武、練功;然而與紅豆同一時期入門者,幾乎都已成為閻王門正職殺手了,紅豆卻依然處在「新生」的地位,進退不得。
枉費武判官還三不五時給紅豆特訓,真是白費了他望女成鳳的苦心。
「小吧爹最疼我,才舍不得罵我呢。憐我姐,這次的晉級,你有幾分把握?」雖然憐我不過大她四歲,武學造詣卻與她如同雲泥,任憑她再練個三、五百年,也跟不上憐我姐的腳步。
這大概是因為憐我姐的特訓都是大干爹親自進行的吧!
憐我沉吟了下才答道︰「若主試是三爺、四爺,我應該能與他們打成平手,若是二爺的話……」
她從未見過文判官的身手,只約略曾听閻王提及,文判官的武藝幾乎可以與閻王平分秋色。當真如此,她就沒有把握能贏過。
據說當年歲數相仿的四名主爺們是以武藝來決定兄弟排名的順序,她曾與黑無常、武判官及閻王交過手,沉穩的黑無常殺氣之中尚帶數分寬厚,出招之際必定先行衡量,小心謹慎;武判官的拳風虎虎生威,式式皆又快又狠,然而玉石俱焚的攻擊方式略嫌急躁,也越發暴露只攻不守的短處。這兩位主爺的陣仗她稱得上模熟瞧透了。
至于教授她武學的閻王……目前她未曾勝過半場,卻也知曉他深若淵谷的驚人造詣,而高深莫測的文判官,隱藏在溫文笑容下的其實面孔,又是怎生的恐怖?
「放心、放心,若是二小叔主試的話,你一定會打贏他的。」紅豆豪氣地拍拍她,有數分石炎官海派的模樣——沒辦法,誰教她從小就和石炎官最親,石炎官在粗獷的外形下,有一顆最溫柔的慈父心腸。
「怎麼說?」憐我柳眉輕挑。
「二小叔被封為‘文判官’,就表示他精文不精武,手無縛雞之力的文書生,你一只指頭不就撂倒他?」只會動不動吟句詩、搖搖紙扇,有啥好擔心的?
「你對二爺的評價這麼差?他對你不好嗎?」
「也不是啦。」紅豆搔搔頭,「二小叔也很疼我,只是……」
她還清清楚楚記得當年二小叔抱她回閻王門的溫柔模樣,也是二小叔在她初到陌生環境時,夜夜安撫著哭泣失眠的她入睡。她也不知道是何時開始,原本纏著二小叔的她,會漸漸與他疏離,也許是她五歲那年,二小叔因為任務而離開閻王門長達一年之久的緣故……
「只是?」
「只是二小叔是二小叔,干爹是干爹,不一樣嘛。」
「二爺對你的態度,壓根兒就是爹爹對女兒的模樣,哪有什麼不一樣?」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輕易看出白雲合泛濫的父愛,她不信紅豆遲鈍得沒發覺。
「我……我才不要他當我爹爹!」紅豆想也不想地沖口反駁,在憐我的目光探索下,她偏過臉咕噥道︰「我有三個爹爹已經夠多了……老實說,我也很喜歡二小叔啦,只不過他看起來好弱,就是一副要人保護的模樣。」
弱?如果文判官叫弱的話,她還真不知道閻王門里的其他人要稱為什麼?飯桶嗎?憐我失笑地想著。
「若要說閻王門最強的人,當然就是大干爹啦。而且大干爹對你又很好,他一定很疼你。」紅豆有點羨慕地道。大干爹不但將憐我姐視為貼身護衛,還特別指導她武功,上回她還不小心瞧見大干爹在吃憐我姐的小嘴呢。
憐我不以為然地輕哼。紅豆似乎忘了,上回她讓閻羅的特別訓練打斷三根肋骨、扭傷左臂,整整躺在床上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