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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不舍 第11頁

作者︰鏡水

他愣了一下,隨即道︰「你又在說歪話了。」又是從哪本書里學來的?

她一怔,放下手,鼓起腮幫子。

「……哪有。」喃著。

「咦?」他沒听清。「……什麼?」

「喔,我是說啊,你一定餓了,我現在就去找些吃的東西來喔。」她呵呵一笑,然後打開房門走出去。

背部抵住門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紀淵模著自己手臂,很努力地吐出一口大大的氣。遮掩在衣袖之下的,是她為了護住他而受的刀傷,由于剛才扶他喝水使力,更加隱隱生疼著。

才不是歪話呢。

她每次每次,都是很認真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不知道。

本來只是呼吸快了些、心跳猛了點,有些想裝瘋賣傻和恍惚不寧,她以為那是一種相當奇怪的病,不管它,自己會好的。她這樣想。

可是,慢慢地,卻反而逐漸變得嚴重起來。希望看到某個人,最好還能說說話,然後,胸口的地方,開始有個叫作青衣的人住在里面。大概是被雷劈到,或者年紀已經長到懂得了,她才突然發現,這是代表自己對青衣有著另外一種感情。

是她看戲曲看到吐血投墳便大笑角色傻瓜的那種感情;是她念詩念到春蠶吐絲到死就覺得無聊想睡的那種感情;是……是男女繾蜷之戀的那種感情呀……

在她還不曉得的時候,就已經偷偷遠遠地大于結拜之義了。

謗本、根本就是……

完了啊!

在終于開竅的當時,她幾乎抱頭痛泣。

拜把子是拜把子,意中人是意中人,這是有很大差別的啊。劉備和張飛會是一對兒嗎?當然不會嘛!她亂七八糟弄得拜把子和意中人變成同樣的一個人,那還不砸鍋?

她不知道要怎麼說更不敢說,只能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對他露出類似婬穢猥褻的下流眼神,就算忍耐不住,好歹也小心注意別讓他察覺看到。

也許……真的是生病。如果能夠吃藥治愈那就好了。

紀淵鬼鬼祟祟地在自家廚房里磨蹭著,埋頭蹲在一個角落,拿著好幾個油紙包,喃喃自語道︰

「怎麼沒寫是什麼呢?要我看也看不出來啊。不管了,全部都帶走就好啦。」隨手一丟,進了自己身後的大麻袋。站起身,開始翻櫃倒籠,無論葷的素的,青菜蘿卜、雞鴨豬羊,只要看到什麼東西就往袋里塞。

「姊姊,你在做啥?」

身後忽然響起問話,紀淵驚跳了一下。她回過頭,就見紀五弟睡眼惺忪地站在門邊,左乎還拖著一條薄被。

「你管我在做啥。」不打算理會他。

「好亂喔……你干啥把廚房弄成這樣啊?」他伸手進衣服內,抓抓肚皮。

臭小子,平常晌午吃飽總要睡到黃昏,偏生今兒醒的不是時候。

「不關你的事,回去睡你的午覺啦。」她插腰。

「嗯,我聞到藥的味道!」他最討厭吃那種東西了。紀五弟總算稍微清醒了些,捂住口鼻作嘔,問道︰「你把家里成堆的藥材挖出來干啥?」從他有記憶以來,他這個姊姊就是身強體壯到讓人感覺恐怖的地步啊!

紀淵翻個白眼。「說了不關你的事,你睡得好好地做啥跑來廚房。」

「我上茅廁小解啊。」午膳時湯喝多了些嘛。

「奇怪了,那跟我在廚房有什麼關系?」她東拉西扯著。

廚房……小解……嗯……耶?!差點被耍了,自己問的重點又不是這個。

「我從房里去茅廁,一定會經過這里啊。」兄弟姊妹一同住了多少歲數,干啥明知故問?「所以才正巧瞅見嘛!」更加詳細地講解,讓她沒得胡說。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那個親愛的‘小被被娘子’都給沾上茅坑髒兮兮了。」她昂昂下巴指著。

「咦?!」紀五弟低頭一瞧,果然發現自己睡迷糊又把棉被給帶出來了!

這條薄被他從出生就用到現在,童時愛不釋手,睡覺一定要靠它,後來因為他發現沒有飛天大俠懲奸除惡時還會包條棉被,原本想咬牙丟了,但卻怎麼也無法割舍,結果還是一直陪伴著他。

所以,才被自家兄長戲謔地取笑為「小被被娘子」……

「我……我……」太過羞恥所以說不出話。嗚,他絕對要戒掉!

「我是拿姑娘家要吃的藥啦,如果你想給你的‘小被被娘子’喝呢,那就自己找大夫抓藥去煎。」總是有五個字特別加重。

「你……」嘴角抖抖抖,好不容易才擠出兩句︰「你粗暴魯莽又不溫柔,算哪門子姑娘?!」反駁她了!終于反駁她了!贏了啊!他激動地握拳。

紀淵一眯眼,探手抓起身旁堆放的饅頭就往他腦袋丟去。

「中!」她出聲同時,那顆又白又圓的暗器也恰恰打到他的臉。

「哇啊!」紀五弟掩面,倒地哀號。

見此收效,紀淵不禁看了桌面的饅頭山兩眼。

「還是那麼硬啊……」

說什麼正統的手揉饅頭就是這樣粗飽結實,層層緊密……真不曉得她家廚子是不是用石頭磨成粉加在里頭整人,否則怎麼做得出這種東西?更厲害的是,他們這家姓紀的居然能從小吃到大,個個康健成長。

「哇,再跟你耗下去,天都黑了啊。」再不趕去青衣那里,晚了,又變成不安全了。

不再虛耗時間,她扛起麻袋,繞過自己弟弟走出去,興沖沖地往司徒青衣的裁縫鋪前進。

他的裁縫鋪子和她的家不過相隔幾條大街,幼時林中初見之後,本以為和這結拜手足必須就此分散天涯,離開前她還偷偷地沾口水抹在臉上故作眼淚,告訴自己都是緣份,僅憑一絲思念即可緬懷。

大俠們都是各有懷抱,好聚好散的!

不料分別數天,她差點就要忘記這個清秀「小妹」的時候,在東門街口看到了她那「義結金蘭」抱著布匹走過自己身邊……真是感動重逢哪!

丙然一切都是緣。

沒一會兒就到達目的地。鋪子門面是關閉的,還是她早晨離開前給落的閂,她直接從後頭小方院進入。

「我回來了……青衣?!」她看著坐在床邊的清秀男人,訝道︰「你干啥起來啊?」將東西放下,很快走近。

司徒青衣額面泛著細細的薄汗,略帶虛喘,道︰

「我……想找些東西吃。」他餓得頭昏眼花了。

「想吃東西啊?你等等啊!」在她帶來的麻袋里東翻西找,拿起兩把菜葉後,她忽然想起道︰「啊呀,我忘了我根本不會煮啊。」真是笨死了。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他順了順氣,忍痛就要站起。

「你這副模樣還想做啥?」她趕緊上前阻止。

「我沒事。」他輕聲道。

「你這哪叫沒事啊?」臉色蒼白不說,壓根兒就是快要昏倒了。雖然他的傷口不深,但是血流了很多,大夫說要好好養身的。「你不要亂動啦,肚子到時噴出血,倒在地上變成尸體怎辦?要吃的,我去買回來。」就要轉身。

「紀淵,你今兒也要……留宿嗎?」他喚住她問。

「對呀。」回答的天經地義。

「這樣……實在不妥。」欲言又止地,不知從何說起。

「哪里不妥了?」她覺得很妥很妥啊。

他一愣,才猶豫道︰

「我們……」怎麼也是孤男寡女。

她大大地嘆了口氣,知道他要講的是什麼了。

「青衣啊,這里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她沒辦法放心啊。

「我一向都是一個人生活。」他道。

聞言,她明顯稍頓,才嚷道︰

「那怎麼一樣?你現在是受傷啊!」真是……迂腐又死腦筋。「你想清楚喔,也許又會有賊上門,那時候你要怎麼辦?肚子邊再開個洞?還有啊,像是吃飯啦、喝水啦,對了對了還得加上換藥,這種事情,你沒辦法自己做的啊。」她分析給他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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