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個小孩子,你們有仇去找傷害你們的人報仇,別將無辜的人牽連進去。」穆詠慈一邊好心勸解,一邊企圖想將孩子抱在懷里。
她的行動發出聲響,小翠迅風似的撲倒在地,將孩子強壓在她身子下面。想救他,沒那麼容易。
「沒有眼楮我也不想活了,今兒個我們大家葬身在一塊,到黃泉才有個伴……哈哈哈。」
穆詠慈放慢語氣,試著開導安撫,「這世上眼楮瞎的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他們還不是照樣活下去,我保證只要你們出去,我會教你們一技之長,讓你們照樣可以生活,不必看人臉色過日子。」
「說得比唱還好听,這時代女人除了靠男人吃飯,還能干什麼?大人不要我們了,明天就要把我們趕出去,瞎了眼的女人還有誰敢要?每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想到以後要流落街頭,有一頓沒一頓的到處乞討,倒不如抓一個墊背,以報剮眼之仇。」而這墊背還是渤海王的愛子,想到這里,一股怨氣都變成爽極。
「別這樣,天無絕人之路。」穆詠慈不死心的好言相勸。
「住嘴。」湘兒想到眼窩被人掏空、刮除,攪得死去活來的那份痛,已伴著恨意滲進骨骸里,化不開來,一咬牙,「敏兒,還不丟火苗。」
「湘姊,我……」敏兒突然猶豫不決。
馬兒也被這浮動的氣流所影響,不安地頻頻嘶鳴跺蹄,焦慮得仿佛要沖破柵欄而出似的。
「真的,上天一定會幫你們的,瞎了眼不代表不能過生活,相信我,我會幫你們的。」穆詠慈再次曉以大義,企圖挽回。
「嗄?!幫我們?你算哪根蔥。」敏兒忽地豎尖耳朵,「听你的聲音很耳熟。」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你就是剛才房里那位僕役,那你的眼楮……」
穆詠慈深深勻息,反覆再反覆,「沒錯!我的眼楮也被毀了,所以這份痛我可以了解,我們畢竟都是站在同一條線上,要互相幫助。」撒了這善意的謊言,只希望能阻止錯誤。
「你的眼是被韓魁爺弄的嗎?」小翠遽然插話。
她的問話讓穆詠慈胸腔一窒,吞吞口水,「沒錯,是他……」
「而我卻是大人下的手。」一聲蚊蚋般的嘆息從湘兒口中逸出,「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她的話讓她心頭大喜,原來不是他!穆詠慈心上的石頭頓時落了下來,吁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不對,湘姊、」一記穿透耳膜、高亢得不能再高的爆怒聲震了開來,「剛才她說了‘他只是個小孩子’,她看得見,她眼楮沒瞎,她看得見,她騙我們?」
湘兒聞言隨即臉色大變,原本秀氣的臉變得掙獰。
「你騙我,你們每一個人都騙我,哈哈……」這淒楚的笑聲在偌大的馬廄里回蕩著,馬兒更加不安,猛噴著氣,前腳在空中亂踏,似乎想月兌韁而出。
「敏兒,丟下去,丟下去……哈哈哈……」
敏兒掌心沁了一把汗水,喉間上下吞咽,一舉起手來,將火苗很很地甩了出去。
「不!」穆詠慈奮不顧身的往火上撲去。
一眨眼,充滿稻草的馬舍火勢大起,燒灼的熱氣像吃人的怪獸,看到東西就猛吃,管他三七二十一。
「魁爺!這宅里前前後後都找遍了,沒瞧見。」一名黑衣人右膝著地,恭敬地報告結果。
另一名黑衣人飛奔而乏,看到魁爺杵立在眼前,馬上跪下說道︰「府外每一條道路都已封鎖,據探子來報,府內的前後門半刻前都沒有打開過。」
愛里府外都沒有人,難道人會憑空消失?
韓首琛眯著眼掃向他們,不發一語,底下的人大氣連喘都不敢喘,他們都知道魁爺現在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全身都打哆嗉,他們知道死這條路離他們很近。
轟!一柱火光破空而入。
抬頭一看,韓首琛眼底流光驟閃,眯了下狹長銳眼,凌厲倍增。
難道她……
眼皮猛然直跳,一個電流擊身,他的臉驟然刷白,他又想起卜算子的預言,對方有一劫,不知能否逃過。
有一劫……
不會的。
只見一道黑影掠頂而過,屬下們一抬頭,他們的魁爺已不見蹤影。
「快、快,拿水來。」
一群人井然有序的排成一直線,訓練有素的傳遞水籃。
「馬廄後面尚未燒起,快、將馬匹救出來,能救一匹,就算一匹,動作快一點。」
跋到現場的趙管家大聲吐喝著指揮全場。府里的下人紛紛丟下手邊的工作,全部趕來這里協肋救火,整個馬廄忙成一團,不消片刻火勢就被控制住,沒有再蔓延到其他地方。
接著他們听到轟然一聲,整個屋頂落下,震起煙灰。
「有人在里面!」一記驚慌的吼聲傳了出來,「是小少爺,是小少爺。」趙管家一听心驚瞻跳?連忙快步跟了過去。
咳咳!已經支撐不住的穆詠慈被濃煙嗆得快昏死過去?好在老天有眼,有人見著了她,把她與肩上的孩子全部拖了出去。
吸到外面清新又涼爽的空氣,逼得肺部濃煙快速排解?一陣猛咳,咳得五髒六腑仿佛要被咳出來。
咳咳!雖然架著她的女子好心拍她的背脊,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你要不要緊?」
她搖著手,「沒關系,咳……你去看……小少爺……有沒有……咳咳……事,我再……咳一會兒……想必就…沒事了。」
「真的嗎?」攙扶她的女子懷疑的問道。
「嗯。」她輕點螓首。
驀然,穆詠慈感覺那雙攙扶自己的手發起抖來。
「你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她不知她是看到府里的客人從天而降--那位爭身著黑衣的鬼面煞星,看著韓首琛一步一步向前走來,她頓時恐懼布滿全身。
「沒事……里面似乎找到了其他人,我過去幫忙?」趕緊閃到一旁,免得沾了厄運,她還要眼楮。
穆詠慈完全不知現場因他的出現而呈現一片慌亂,兀白喃喃自語的祈禱道︰「希望……咳咳……里頭的人沒事……。」
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人用力抓住,隨即整個身體被那股力道往後拉去,被包裹在黑色披風里。
「自己自顧不暇,還去關心別人。」冰冷語調如同一把利刃在她耳邊響起,明顯的怒火極盛,怒火下有著不易察覺的恐懼。「該死的你。」
「咳咳……是你。」
沿著披風的縫隙望去,只見他冷峻雙眸中凝聚一股沉潛的怒氣,清晰的映在自己瞳上,雖然隔著披風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知道他是那個魁爺。
她感到一股熱氣從胸門沖出,趕緊將頭縮了進去。很奇怪,明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只要他在身邊,不知為何她就覺得放心無比,「我沒事,馬廄……里還有人,能不能請你去救,咳咳。」
「撇下你去救人?」韓首琛額上青筋暴出,雙瞳如寒冬刮著暴風雪,「辦不到。」她的鼻上架著什麼鬼東西?他不禁皺起眉頭。
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恐懼,殺人如麻的他連死都不怕,卻在前一刻感受到恐懼這樣駭人,它沿著血液傳到四肢百骸里,呼吸也變得疼痛無比,恨不得自己多了雙翅膀,飛快趕到她身邊,只怕自己差一步就讓她香消玉殞。
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倒在地上猛咳,胸中有一股熱氣竄出,又氣又怒,他發誓,從今天起,她必須隨侍他左右,不得離開他半步。卜算子的預言他全拋諸腦後,都是垃圾,全部都是。
「你……冷血……」
「現在知道也不太遲。」他打量披風下的身軀,「身體有沒有問題?」不客氣的上下其手,只為了確定她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