鎊個院落擁有獨立的花園造景與亭台,雖不比府中後花園那般寬敞豪華、一望無際,倒也小巧玲瓏,幽靜雅致。
辰時剛過不久,展家主母所住的梅園里驀然響起一片騷動之聲,叫喊聲一路從展家主樓延伸到梅園,直至展夫人的住所。
「夫人、夫人,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呀!」
展夫人正在書房里看賬本,王執事候在一旁等候吩咐,听聞外頭的喧擾,兩人同時抬頭看向房門。
丫鬟杏兒匆匆走進書房內,一臉遏制不住激動與興奮的神情。
「外頭在吵什麼?」展夫人皺眉問。
「夫人,黃總管差人來報,說是少爺回來了。」杏兒迅速地說道。
「什麼?」展夫人又驚又喜的猛然從座上站起身來,「妳說齊兒回來了?」
「是。」杏兒用力的點頭,「听說少爺人正在大廳呢。」
聞言,展夫人二話不說,立即快步走出房門,匆匆朝大廳走去,王執事和杏兒則緊跟在後。
大廳熱鬧非凡,府里的人聞訊全都來了,來看這位離家十年的少爺,傳言說他早已過世,只有展夫人仍懷抱著一絲希望,不願放棄等待當年病入膏肓的兒子總有一天會痊愈回家。
皇天不負苦心人,少爺竟然真的回來了!
未進大廳,就听到黃清總管聲淚俱下的聲音!
「少爺,您終于回來了,夫人等您等得好辛苦。老爺他……他在五年前過世了,商隊在回程途中遭遇盜賊襲擊,老爺在逃亡時不幸失足跌落山谷。這些年來,家里就靠夫人一個人,您回來了真好,真好……」展夫人大步走進大廳,看見廳中那名高大俊朗,肩膀寬闊,胸膛厚實,與十年前讓醫仙大夫帶走時的瘦弱模樣判若兩人的兒子,頓時淚如雨下。她的兒啊,「齊兒!」
專心听黃清說話的展洪齊並沒有注意到娘親出現,直到听見她的呼喚,這才轉頭,並激動的站了起來,快步迎上前去。
「娘,孩兒回來了,孩兒不孝,讓您久等了。」他啞然說。
「回來就好。你的病都好了嗎?告訴娘。」展夫人模模兒子的臉,又將他從頭看到腳,狀似不信般語不成聲的問道。
「都好了。」展洪齊點點頭。
「都好了,嗚……娘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娘就知道。老爺呀,您有听到嗎?咱們的兒子,齊兒的病都好了,回來了,你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展夫人不斷地以袖拭淚,哭到不能自己。
「娘,爹他……」展夫人抽抽噎噎著點頭。「來,娘帶你去向你爹燒香。燒完香後,你再好好告訴娘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過得好不好?」說著,她伸手拉了兒子就往祠堂走。
「等等,娘。」展洪齊叫住她,「孩兒帶了一位客人回來。」
展夫人輕怔了下,抬頭望去,這才看見大廳里還站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她發如潑墨,面如敷粉,眉若柳葉,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真是位標致的美人兒。
「娘,孩兒替您介紹,她是孩兒的師妹,名叫楊玉環,是醫仙師父的掌上明珠。師妹,這是我娘,妳叫聲伯母便可。」展洪齊為雙方介紹。
楊玉環听了,羞澀的一笑,甜甜的揖身喚道︰「伯母,玉環向您請安了。」
展夫人愈看她真是愈喜歡,尤其在听兒子說她是展家恩人的掌上明珠時、那喜歡、滿意的心情更是漲到不行。
「原來是恩人的千金,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講,害為娘怠慢貴客了。恩人小姐!」
「伯母叫我玉環就行了。」楊玉環急忙道。
展夫人點頭一笑,歡喜的牽起她的手,拍了拍。「歡迎妳來,玉環。有什麼需要的或是有什麼地方不適的,盡避告訴伯母,把這兒當做自個兒家里,別客氣,知道嗎?」
「好。謝謝伯母。」
「別這麼說,我才該道謝呢,謝謝令尊對我兒的照顧,這大恩大德我展家、水生難忘。」
「您別這麼說,爹常說洪齊哥的病能夠痊愈,大半是他靠自個兒苦撐過來的。
洪齊哥真的很了不起。」楊玉環說著迅速地瞄了展洪齊一眼,神情之中盡是傾慕之情。
展夫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更開懷。
「這樣嗎?那伯母可要找個時間好好的和妳聊一聊,因為齊兒他為了不讓我心疼,肯定會輕描淡寫的帶過一切。」
「娘,師妹陪我舟車勞頓多日,一定累了,妳先讓人帶她去休息吧。」展洪齊道。
「你不提醒,娘差點就忘了。對不起呀,玉環,伯母這就叫人帶妳去休息。」展夫人拍拍她的手,抬頭吩咐,「黃總管,你快叫人將菊園的廂房整理妥當,帶玉環小姐進廂房休息。」
「是。」黃清福身應道。
楊玉環舉目看向展洪齊,柔柔地說︰「洪齊哥,咱們等會兒見。」
展洪齊頷首,目送她走出大廳,這才轉身陪他娘走向祠堂,恭恭敬敬的跪下來,為展家列祖列宗及爹爹上了灶清香。
「爹,孩兒不孝,回來給您上香了。」
展夫人在一旁不斷地拭淚,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既歡喜兒子的健康歸來,又為丈夫沒能看見這一切而感到淒苦。
老爺,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齊兒今後一切順遂,為咱們展家開枝散葉,多子多孫吶。
上完香,母子倆移身到偏廳,各自述說著過去十年來的甘苦生活。展洪齊簡單的敘述醫仙師父如何為他治病,師母如何待他如子,師妹又如何敬他如兄,說得盡是愉快事,受難吃苦之事果然全都輕描淡寫的帶過,正所謂知子莫若母。
展夫人也沒追問,要想知道一切,待仔細詢問菊園廂房里的嬌客便可得知。
黃清在他們母子倆談話間走進偏廳,先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直到展夫人幾度開口要他幫腔,不知不覺也加入了言談,將十年來府中的變化一一說出,包括老爺出外經商命喪他鄉,朝霞小姐、滿星小姐的出嫁,以及雨夜小姐在十二歲那年病逝的事。
展洪齊听得爹爹客死異鄉,小妹雨夜又病逝,心里真有無限痛楚。
他認真地听著,但愈听愈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是什麼地方呢?
他一邊思索著,驀然之間恍然大悟,他始終都沒有听見關于他娘子的事。
他還記得她叫如意,有一張清麗可人的小臉,和一雙又圓又大的眼楮。「娘,怎麼都沒听您提到如意呢?」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展夫人渾身一僵,沒料到兒子會問起她,一時之間竟答不出話。
「黃總管?」見娘沉默不語,展洪齊不解的轉頭詢問黃清。
黃清不安的望了展夫人一眼,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誠實以對。
展夫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主動開口說︰「她死了。」
展洪齊聞言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死了?」
黃清忍不住微微地皺起眉頭,思索著夫人打這個謊,該如何善了。少夫人明明就還好端端地生活在廢棄的後院里不是嗎?還是夫人當真忘了少夫人的存在,以為少夫人已經餓死在那廢院里了?
「是,她和雨夜生了一樣的病,同年病逝的。」展夫人答道。
「怎麼會?」展洪齊看起來有些難以接受。
「不信你可問問黃總管。」
一見少爺轉頭看向他,黃清支吾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又見夫人暗地朝他點頭示意,要他圓這個謊,他終究也只能背著良心點頭道︰「是,少夫人和雨夜小姐都因病餅逝了。」
展洪齊無言應對,不知為何心里那抹震驚竟比听聞爹與小妹的過世更令他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