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不浪漫的是因為她最近晚歸,而她的爸爸在抱怨見不到女兒。
雋琪忍不住想,如果凌勁捷不是因為老爸拜托,而是自己想來的就好了……可她立刻又想到,那又怎麼樣呢?
他們的關系並不會改變啊。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輕快,「比起長相普通的女孩子,還是大美人比較好吧?」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他還是回答了。
「當然。」他試圖以輕松的語氣講,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覺得沉重,「人人都愛美女,我怎麼可以例外……」
他還沒說完,一個輕快的女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雋琪。」她的中文發音有點腔調,「妳怎麼在這邊啦,我在便利商店等妳好久說。」
聲音的主人有一張圓臉,穿著有時下年輕女孩子的東京風格。
凌勁捷沒見過她,直覺告訴他,她不是台灣人。
女孩圓圓的眼楮盯著他。
他對女孩子伸出乎,「凌勁捷。」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麼特別,但是,女孩的反應卻好似听到什麼大消息似的--她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不過肢體語言很明顯的就是有那麼一絲不自然,「你就是凌勁捷?」
就是?
她知道他?
「我叫小佩,是雋琪紐約的同學。」
他想起來了,小佩--雋琪在紐約最好的朋友,回台灣之前她去香港小玩了一下,當時住的就是她家。
「我們那棟學生公寓只有兩個中國人,我們常聊天,不過,都我找她多啦。」小佩的個性看起來很外向,「我常……」
雋琪咳嗽了一下。
「呃。」小佩迅速修正,「常听她講起台灣的一些事情,風景多美,東西多好吃,剛好最近沒事,我就過來玩。」
「自由行?」
「單一導游制。」
凌勁捷一下懂了--雋琪這幾天在陪小佩。
他知道地主之誼這幾個字怎麼寫,這是很應該的事情,她不需要瞞著他……他們,他以及尹叔。
「沒辦法,我在台北只認識雋琪啊。」小佩眨了眨眼,「這幾天她陪我到處逛、到處走,哎,台灣真的好好玩喔,連續假日的時候,還開車到太魯閣,那里跟我在旅游節目上看到的介紹一樣,好美喔。」
他當然知道台灣很美,但此刻,他的心情卻一點都不美。
雋琪……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四人共同報名純英八日游,有沒有打折?」
「請問有沒有推出秘魯行程的打算?」
「如果沖繩自行組團超過十五人,可不可以單獨出團?」
凌勁捷埋頭回答桂冠旅游網站上的訪客問題--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這些事情整個桂冠只有他知道,因此,回答問題是他的例行公事,這也是他出團要帶計算機的原因之一。
叮咚。
隨著自動感應門發出的聲音,電子語音問候同時發出,「歡迎光臨。」
梅梅所在的櫃台前發出了小聲的交談。
不一會,一條綠裙子出現在計算機桌旁邊,「凌大哥,櫃台有人找你。」
「誰?」
「不知道。」梅梅的聲音透著一貫的不負責任,「她說是你在香港的朋友。」
他在香港的朋友?他在香港的朋友一大堆,是誰會跑到台灣來找他?而且是沒打電話,人直接出現?
轉過身,他赫然發現站在櫃台對著他招手的人是小佩。
梅梅在他耳邊小聲說︰「你不是在跟何姿允交往嗎?怎麼又有另外一個女生?你腳踏兩條船?」
「我沒跟何姿允交往,也沒腳踏兩條船,還有,麻煩妳,不要把妳自己想的事情當做是事實來傳播。」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櫃台,小佩對他「嗨」的一聲。
雖然微覺奇怪,但他還是禮貌的笑了,「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
「嗯……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有點事?
女孩子圓圓的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表情卻是正經的。
凌勁捷看了一下時鐘,「一起吃晚餐?」
「不行,我晚上跟雋琪有約,我在台灣沒朋友,突然推掉她會覺得奇怪。」她用著不甚標準的中文跟他說,「我撿重要的說就好,不會耽誤你很久,大概十五分鐘就夠了。」
他把小佩帶到客人詢問行程的小圓桌旁,這里離櫃台有段距離,只要音量控制好,辦公室的人就听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他替她拉開椅子,「咖啡還是茶?」
「咖啡,謝謝。」
小佩似乎很好奇似的,圓圓的眼楮不斷的打量這個其實不大,但卻又處處利用到的空間。
他在她面前放下一個紙杯,「只有三合一。」
她笑,「我愛三合一。」
凌勁捷將表情維持在禮貌--他們其實不熟,一點也不認識,在昨天見面之前,他只听過雋琪提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她來找他做什麼?
小佩看著他,心里有兩股力量在掙扎。
理智的一方告訴她,這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是外人,她不該插手,她不該……不該出現在這里。
可是,感性的一面卻告訴她,也許多事會解開一切--雋琪是那種很嘴硬的人,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開口。
昨天她老早就在噴水池旁看見他們了。
他們兩人對著彼此講話,連她接近都沒有發現。
雋琪一直說「他當我是妹妹」,可是,在她眼里,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他對她,那不像對妹妹的擔心,也不像對妹妹的生氣。
一旁的她感覺是很微妙的。
他們也許不知道,但是,身為旁觀者,她隱隱約約覺得他們之間並不是「單純的家人」--因為那一段看起來實在很像情侶吵架。
不過如果她把事情搞砸了,雋琪會恨死她的。
小佩終于下了決定。
凌勁捷看著小佩的背影,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不禁思考起,自己是否真的有跟年輕女孩子之間出現代溝的可能性。
小佩那個樣子不是離開,根本就是逃亡。
他看得出來她很掙扎,原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她把咖啡喝完後丟下一句,「請當做我沒來過。」人就這樣不見了。
蘇怡芝走了過來,臉上看起來很愛笑,「你跟她講了什麼?她跑得這麼快。」
「我也想知道自己跟她說了什麼。」他將桌上兩個紙杯剩余的液體倒在洗手槽,然後把空杯往垃圾桶丟。
「凌勁捷,你完了你,現在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帥了。」
他身上的浪蕩天涯細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思考什麼的表情,一點也不合適他。
「帥?帥也得整理垃圾啊。」
「我說的不是垃圾的問題。」她笑咪咪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他揚起眉,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怎麼搞的,最近所有的人跟他說話都是采取「你知道的」以及「我想」模式,中文沒那麼難,猜猜樂也不是全民運動,大家應該把話好好說清楚。
對上蘇怡芝的臉,她還是那個一號表情,你知道的……
是啊,他知道,他與雋琪在這個夏天起了變化。
很明顯的,分離的十個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不同的東西,沒有說約好,但卻不約而同的月兌離了習慣多年的模式。
小女生長大了,有了女人的感覺。
她開始穿裙子,以前亂亂的短發整理成雜志上的流行剪,雖然講起話偶爾還是會出現不耐的神色,但是,看得出來她的忍耐力正逐漸提高。
小女生變漂亮了。
雖然她從來不是那種柔柔美美的女孩子,但是剛毅在她身上展現了另外一種截然下同的味道,她決定自己要的生活,然後想辦法過得好,應該是辛苦的日子卻從沒听過她有任何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