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定很氣樓轡剛。」
「氣又不能怎麼樣。」
「其實他真的很怪耶,你知道嗎,我听小彬彬說,他有找人來消毒補習班耶。」
她卷了一些面條,「補習班有這麼髒嗎?」
「不是啦,好像是消除害蟲之類的。」
「害蟲?我們補習班哪有害蟲?」將面條送進櫻桃小口,央樨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補上一句,「他一來就搞得天下大亂,這個改、那個改,這個不行、那個不對,煩死了。」
黃心瑩哈哈一笑,「你這句話不能讓他听到喔。」
「他怎麼可能听到啊。」
「他跟小彬彬等一下要過來啊。」
央樨頓住,什麼?他跟王照彬要過來?樓轡剛,跟王照彬要過來?王照彬當然不成問題,他們一起吃過很多次飯了,但是樓轡剛耶,別說吃飯,就連喝水她都不想跟他面對面。
她的叉子又開始轉了轉,「你約他們的?」
「不是預謀的啦,我要下班時,小彬彬問我哪里有比較好的餐廳,我說跟你約在這,他就說也要來,我想我們三個人也一起吃過飯,所以就說好,後來才知道他問我餐廳的事是因為他要請樓轡剛,所以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黃心瑩的眼楮突然一亮,「說人人到,他們來了。」
央樨轉過頭,一下就看到樓轡剛頑長的身形與王照彬略矮的體態。
黃心瑩舉起手大搖特搖。
王照彬見到女朋友,先是很高興,接著出現了些微詫異,而樓轡剛俊臉上則出現一樣的詫異。
央樨馬上介意起來,他們都知道黃心瑩在這,那麼,那個挑眉的動作就是針對她來的了?!
她不能在這里?還是說,不想看到她?
王照彬臉上出現了無辜的神色,雖然沒說話,卻感覺好像是在跟樓轡剛解釋說--我不知道她也在這。
那個「她」當然不是黃心瑩,而是她,沈央樨。
央樨蹙起眉,奇怪。心里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舒服。如果以她看他不順眼的邏輯來推論,他不喜歡見到她也是應該的,但是,感覺好奇怪……是從小到大沒被討厭過的關系嗎?
被捧了二十五年之後,第一次有人沒把她放進眼里。
樓轡剛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不只沒有對她獻殷勤,甚至有點把她透明化,偶爾在茶水間或是電梯兩人獨處,他也不會像其他男老師一樣講個笑話給她听,然後說些「沈老師的笑容真是讓人疲勞全消」之類的話。
他們之間的對話大概就是--
「听說『佳績』已經打出了六折價。」
「游哲安老師?不,我不認識他。」
「真的?你請到洪美琴老師來上自然組的數學?」
這種話題當然是聊不完的,只不過也實在很無聊,說來說去都不離工作,佳績打六折又怎麼樣,她干麼認識游哲安,還有,她又不是自然組學生,誰來上數學課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呀。
在樓轡剛眼里,她好像跟助理甲乙丙丁與小妹ABCD沒兩樣,只會跟她說工作,一點趣味都沒有。當然,裙下之臣的累加數字不差那麼一、兩個,但是,她就是很介意。
介意到有一次她很抓狂時,差點要采用劉依華的建議--「央樨,你可以倒追他啊,你這麼美,絕對沒有不成功的道理,等到他眼中只有你,就隨便你怎麼報仇了。」
那主意真的很爛,不過她承認,自己曾經考慮過。
而且就在剛剛,因為樓轡剛挑眉的動作,那個爛主意突然間又在她心中燃起,她是不是真的該挖個洞讓他跳,把他迷得昏頭轉向?
「真、真巧啊。」王照彬硬邦邦的說︰「沒想到央樨也在這。」
我才沒想到呢!央樨想,破壞我用餐的心情,面才吃了兩口,可是她現在已經飽了。
她的大眼楮瞥了樓轡剛一眼,他也正看著她,來不及斂回目光,她順勢甜甜一笑,正預備說些客套話的時候,手機正好響起。
按下通話鍵,央柰的聲音旋即冒出來,「央樨,你家里有沒有大頭照?借我,我明天要交履歷。」
「什麼?你又沒帶鑰匙?」央樨做了一個十分為難的表情,「先去音音家等好不好?今天剛從其他地方面試回來,現在很困?」
「哈哈,你又在演戲了喔。」
「好啦,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
央樨掛了電話,用十分內疚的聲音對黃心瑩說︰「抱歉,我得先走了。」
她沒有說理由,但她相信他們三個應該都听清楚了,尤其是樓轡剛,因為他推翻了王照彬原本答應她的事情,所以她的妹妹今天才要「從其他地方面試回來,現在很困」,而且,你看見我就挑眉毛是吧,好!那小姐我看到你就走人,看誰比較狠。
拿起皮包,她微微一笑,「你們慢慢吃,我走了。」
踩著優雅的步伐,央樨風姿綽約的離開了餐廳。
第四章
假日,樓轡剛一個人在家。
就跟平常要到菁英補習班的日子一樣,六點半起床,早餐內容維持跟在美國生活時一樣的咖啡、土司,然後……開始洗衣服。
沒錯,單身優質男在星期假日的早上,一個人在陽台洗衣服。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女生洗衣服大家會說賢慧可愛,男生洗衣服就會覺得怪怪的,其實差別應該不是那樣大才對,因為不管他眼神再怎麼深邃,下巴再怎麼剛毅,說話的聲音再怎麼低沉好听,身材再怎麼強健頑長,他還是得負擔一樣的家務事。
中學時,他是校園中很有名的「沉默的中國人」。沉默的中國人此刻把洗衣籃內會褪色與不會褪色的衣服分開。
大學校園像是小型聯合國,他不是唯一的中國人,因此大家改叫他一匹狼。一匹狼現在正在視衣服的多寡倒洗衣精。
進入社會後,他變成外國同事口中「胸有成竹的樓先生」。胸有成竹的樓先生此刻蓋上洗衣機的蓋子,打算趁著好天氣把該洗的東西都拿出來洗。
生活是很公平的。
即使是大帥哥,還是要自己洗衣服、自己掃地、自己倒垃圾。
洗衣機嘩嘩的攪動著。
樓轡剛走人客廳,一眼瞥見玄關上一張DM--昨天晚上,央樨接了電話緩匆匆離開御苑空中廚房,走得太急,留下了進餐廳之前在便利商店拿的DM。當時他瞥了一眼,是旅歐鋼琴家季聖儀的演奏會。
據黃心瑩說,央樨很喜歡听鋼琴演奏。
她是那種就算生病身體不舒服,還是會來上課,但如果欣賞的鋼琴演奏家巡回到台灣,就會忍不住調課的人。
「央樨最喜歡的就是季聖儀跟阿格麗希了,阿格麗希來台的時候,她高興得不得了,還留下所有的剪報,現在好不容易季聖儀也要來了,她怎麼可能抵抗得了。」黃心瑩如是說。
苞王照彬與黃心瑩吃完飯後,他特地在便利商店停了一下,拿了一份一樣的DM,上面有表演地點以及購票方式,還介紹了鋼琴家的得獎紀錄,灌錄過的音樂專輯,當然,不能免俗的印上一張他坐在鋼琴前面的照片。
樓轡剛根本不知道自己拿這張DM要做什麼,他只打算喜歡沈央樨,並沒有打算追求她。
這樣說來也許很詭異,但目前為止,他的確是這麼希望的。
總覺得一見鍾情太可笑,所以,他很自制的不想讓自己變成喜劇演員。
什麼時候會破功?他自己也不知道。
曬好衣服,他煮了一杯咖啡,打開電腦,打算回電子郵件--即使已經行之有年,不過他還是覺得網路很了不起,方便、確實,而且可以跨越距離,最重要的是不會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