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的時候再回,沒空時放著也不會不見。
連上網路,他順道打開了ICQ與即時通,雖然他也不知道星期天早上九點會有誰在。
有樓轡琪寄來的信。
他才剛點開信箱,一個訊息視窗就跳出來。
「早安。」附贈笑臉一個。
帳號是……沈央樨的。當初他到補習班時,有跟老師們交換信箱和即時通帳號,方便溝通。
他很快的回覆訊息,「早。」
他的線上名單並沒有變化,她應該是開隱形,所以他正常登人後卻不見她在線上。
隱形有好處,別人看不見她,她卻可以看見別人。
說起來也許有點好笑,但樓轡剛竟因為隱形狀態的她主動出聲而覺得有些高興。
「你昨天把鋼琴演奏會的DM忘在餐廳里了。」他提醒她。
「我回到家才想起來。」
「黃心瑩說你很喜歡那個鋼琴家。」
「我曾經是他的學生。」
「沒听你說過。」
「那是因為我沒提過呀。」又是一個笑臉,「算算也好幾年不見了,這次他回台灣,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能跟我踫個面,怎麼說他都已經是巡回世界的大忙人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撒嬌啊,又不是小孩子。」
沈央樨與鋼琴?
老實說,樓轡剛真的有點意外,也許,是因為她太美的關系吧--縴細、優雅,不管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小名模的亮眼感覺。他承認,他很少將美女與才女劃上等號。
有點意外,但也不全然那樣意外。
她的手指很修長,是一雙適合彈琴的手,只不過……
「跟那麼有名的人學過鋼琴,怎麼沒有選擇走音樂的路?」他知道央樨是台灣大學外文系的學生,成績在系上數一數二。
「考術科的時候太緊張了,彈錯了一個音。」
「沒考慮重新考-次?」
「沒有,總覺得那樣浪費時間。」
「真心喜歡,就不算浪費,不過,這是我個人的感覺。」
「其實……你不要覺得我在秀喔……我高中的時候得過全國大賽第一名,然後拿到代表權參加維也納鋼琴大賽,那次我得到第四,我覺得我在鋼琴上是有實力的,但是居然在考試的時候彈錯音,那首曲子我從小到大至少彈過五百遍了,因為這個關系,我覺得就算我再考一次,結果也還是會一樣,而且老實說,我現在還滿慶幸自己是外文系畢業的。」
「工作的關系?」
「當然啦。」
「我統計過,在補習界鐘點費前十名的老師里,只有你還不到三十歲。」
「所以我很慶幸啊,當年那個彈錯音事件雖然讓我覺得有點可惜,但因為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並不算太遺憾。」
看著螢幕上的綠色細明體,樓轡剛的唇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
「因為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並不算太遺憾。」真是很可愛的句子呢。
知足,但又不否認那的的確確是一樁心事。
至於她說要他不要覺得她愛秀,其實不會。
如果她真的愛秀,他早在回到台灣的第一個星期就會听說,甚且,有可能再回台灣之前,消息就從王照彬那里流過來了。
補習班是靠嘴巴與人口吃飯的地方,話題流動得特別快,一點芝麻蒜皮小事都可以听說。
「現在還彈鋼琴嗎?」
「不彈了。」
「怎麼?心里陰影?」
「不是……你知道我家開花店嗎?」
他覺得奇怪,不知道彈琴跟花店有什麼關系,不過他的個性向來不會急,於是便順著她丟出的問題回答。
「知道。」順便送出花坊的名字,「星星花坊。」
「升大二的那個暑假,我爸回大陸去了,店里剩我跟我妹,我妹那時在玻璃屋修剪花枝,只剩下我在店面顧店,忽然有人進來搶劫,因此我就受傷了,害我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連二十歲生日都是在醫院過的,剛開始沒人敢跟我說以後不能彈琴,是我自己發現不管再怎麼做復健,我的左手永遠沒有辦法跟得上右手……」
樓轡剛皺起眉,她居然受過那樣的傷害!
說心痛很奇怪,但此刻,他心中的確有種接近疼惜的情緒,當時,她所受到的沖擊一定很大。
因為意外,她過去所花的時間都成了白費。
「不過,」央樨的訊息很快又傳過來,「我只是在說一件往事而已,可沒有要你同情我的意思喔。」
他停了一下,「我懂。」
送出這個訊息後,她卻久久沒有回應。
「沈央樨?」
「我還在。」
「怎麼突然不說話?」
「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說太多。」
他打了一個問號。
「鋼琴的事、受傷的事,我已經好幾年沒提起了,總覺得過去就過去,沒有必要t直說,可是……現在想起來,我居然跟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說這些,所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錯亂。」
他哪里不喜歡她了?
他原本有一年的有薪假可以讓他旅游各地,他卻選擇窩在台北這座擁擠的城市,為的只是今天春天時,她那帶笑的一眼。
除了淡淡的初戀外,他沒有真的喜歡過誰,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樣子。在商場上他心機算盡,但在愛情上,他卻無計可施。
女生所定義的「好」、「溫柔」、「眷戀」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對她甚至連一點了解都沒有,他不想莽莽撞撞的憑著本能接近,也許是太過小心吧,反而造成反效果,她居然以為他討厭她。
「我沒有不喜歡你。」
「你沒有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沒有給我好臉色?」
「我的臉本來就是這樣。」
「你女朋友受得了你啊?」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哎呀,我不能跟你說了,今天還要去農場看花、批花,再不出門怕回來會太晚,下次有踫到再叫你。」
對著電腦螢幕,央樨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校花可不是白當的,男生的心理她清楚得很,對於樓轡剛這種香田監察官類型的,就要用可憐的往事來打動他,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看,果然上鉤了吧。
那閃亮的電腦螢幕上寫著「我陪你去」。
哼哼,樓轡剛啊樓轡剛,要不是你昨天在御苑空中廚房露出那種不是很想看到我的樣子,我實在也不想使出這一招。
不想看到我是不是?我就讓你腦袋里都是我……
「沈央樨,你又在想什麼鬼主意?」袁希珩略帶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臉猙獰。」
「你管我。」
「你就不要讓央柰看到你這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樣子。」
「放心,在她面前,我永遠都是溫柔的央樨。」她關上電腦,伸了一個懶腰,附帶甜蜜笑容一個。
今天沈老爹跟幾個朋友去陽明山玩樂,她要去批花,不放心留央柰一個人顧店,所以前幾天就跟袁希珩說了,要他今天過來星星花坊--自從那年央樨因為獨自在店面被搶受傷後,他們都很小心避免舊事重演。
「央柰呢?」袁希珩問,花坊不大,他沒見到人。
「在樓上,據說你的資深助理丟了個很特別的案例給她,她正在埋頭苦讀中。」大樨一笑,「你等等,我上去叫人。」
美麗街整條街全是三樓式的建築。
沈家一樓是花坊,二樓是沈老爹的房間以及琴室,三樓則是姊妹共用的地方,一問和式臥房以及小起居室。
其實她們可以一人一間的,但也許是沒有母親的關系,直到現在她們都還維持著這種親密。
央樨拉開和室門。
央柰伏在桌上,很努力的讀著什麼--中文系畢業的律師事務所助理,她在工作上必須比別的同事花更多時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