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輕捏她的臉頰,「央柰好乖。」
痹……嗎?
央柰不清楚自己乖不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把進入補習班前的時光,全部砸在廚房里,靠著一本制作精美的食譜,嘗試以前打死不踫的東西,家常菜、湯、面、小炒,到最後,她連甜點都成功端出來了。
直到她終于成功的變出一桌菜,袁希珩在星星花坊後面的玻璃屋里,對她說了一句話——
「央柰,妳………別忘記喔。」
袁希珩要她別忘記,但央柰卻忘得一乾二淨。
她記得十五歲的夏天,記得穿透玻璃屋的陽光,記得十八歲的袁希珩臉上好看的笑,但怎麼都無法想起當時的他說了什麼,而她又回答了些什麼。
***
央柰在青天律師事務所轉眼間已經呆了一個月了。
餅去二十五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麼努力過,除了工作上應該完成的事項外,她還減少了睡眠與娛樂時間,將心力全部投注在這個她從來不曾涉足過的領域上,當她逐漸上軌道後,才發現這間律師事務所之所以會出名的原因。
那日跟她在會計隔間遇到的劉岱軒跟她說︰「因為我們動作快,而且嘴巴緊。」
嘴巴緊在這一行是很重要的。
很多政商名流都是他們的客戶,利用知識,律師們替客戶處理大小事情,在這里看到名人進出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就算是一個助理,也應對進退得宜——這點,央柰還在努力學習的。
在律師事務所中,袁希珩直屬助理有兩個,她,以及李又柔。
律師們她也都認識了,宋宜珊是個很典型的女強人,江犁文一喝醉就很不象話,劉岱軒有紳士風度,至于袁希珩……央柰早就知道他很帥了,但是,在看到他工作的時候,感覺更是不一樣。
哪,就拿現在來說,即使是打計算機查數據這麼簡單的動作,但由袁希珩做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入,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中,賞心悅目一如電影畫面……
「央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
央柰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剛好迎上劉岱軒的笑臉。
他順著她剛才發呆的方向看過去,微微一笑,「在看袁律師?」
「不是,怎麼可能。」央柰干笑兩聲,「我只是突然忘記他剛才交代了什麼,所以站在這里想想而已,劉律師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問你下個星期天有沒有空?」
「下個星期天?」
「有一個聚會需要攜伴參加,可以的話,我想請妳當我的舞伴。」
「別開玩……」但一觸及劉岱軒認真的臉,央柰硬生生的將最後一個字吞進肚子里,「我從小到大沒參加過要穿小禮服的場合,我的英文很破、酒量很差,最主要的是,我不會跳舞。」
「沒有妳想的那麼正式,只是一個簡單的聚會而已。」劉岱軒極有風度的說,「妳考慮看看,一個星期後再回答我也沒關系。」
看著劉岱軒的背影,央柰的感覺很復雜。
這一個多月來,劉岱軒一直對她不差,常常會找她說話,也試過要約會她,但是,她就是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的心中已經有人了,所以沒有別的空間給他。
平心而論,他是一個不錯的人,她跟沈老爹以及央樨提過這件事情,沈老爹當時很激動的要她好好把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還說如果她需要打扮經費的話,盡避跟老爹開口之類的話,嚇了她好一大跳。
相對于老爹的驚人演出,央樨只要她順其自然。
央樨說︰「如果喜歡,就約會看看,如果真的不行,也不需要勉強自己,還年輕嘛,不用急。」
說得真好,「還年輕」嘛。
她不知道自己是受到央樨那句「還年輕」的影響,抑或者是因為她清楚自己心中已經有人佔據,所以對于旁人的敲邊鼓,有那麼一點點波瀾不興的味道。
她喜歡袁希珩,袁希珩喜歡央樨,央樨誰也不愛,然後她又跟央樨是雙生姊妹,什麼跟什麼啊,有夠復雜……
「央柰?」又一只手搭上她的肩。
央柰嚇了很大一跳。
「袁……希……珩……」十分鐘內的第二跳讓央柰有點腿軟,靠著牆壁的她,表情有點虛弱,「下次先出聲,不要這樣突然冒出來………」
「我叫妳好幾次了。」袁希珩的眼中有著關心,「怎麼,不舒服?」
「如果我跟你說,我剛剛才被這樣嚇了一跳你信不信?」
他看著她,大手朝她伸去,「下次別發呆。」
「哎唷,不要這樣揉我的頭發啦。」她躲開魔掌,雙手梳梳弄弄,將自己的短發撥好,「我又不是小狽。」
他今天是吃了亢奮劑不成,居然在事務所跟她這樣玩,他們在這里的關系是用「我認識她姊姊」這樣帶過的耶,萬一給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她知道即使是加起來不到三十人的地方,還是有他的地下親衛隊在,而且隊長正是她隔壁桌的李又柔。
李又柔在事務所已經四年了,是袁希珩大學直屬學妹。
央柰剛到的時候,李又柔問她,「妳跟袁律師什麼關系?」
她回答標準答案,「他認識我姊姊。」
原以為就此風平浪靜,沒想到這一個多月來,李又柔常常用一種打量似的眼光看她,理由也很番石榴—我好像在哪看過妳。
誰知道她在哪看過她啊?說不定是她記錯,或者眼花,反正央柰印象所及,兩人根本沒見過,想來想去,可能是親衛隊長的本能發作吧。
「央柰。」袁希珩含笑的聲音響起,「我說了,別發呆。」
「哎唷,別弄我的頭發啦。」
袁希珩心情很好似的收回手,「我中午要出去,妳幫我跟宋律師說一聲,晚點我會去她那邊一起談昨天接的案件。」
***
下班時間的捷運列車里,人多到數不清,前後左右都是人。人人人,怎麼樣看都是人,雖然央柰已經被擠到臉都快變形了,但是她的心情還是很好,因為她今天下午領了生平第一份薪水。
錢……真是工作的最好報酬。
其實信封里只有一張明細表,但是,她還是有種莫名的感動,不能說這是最好的收獲,但卻是她這一個月來最實在的收獲。
發薪日,是回報的日子。
袁希珩替她介紹了一份好工作,而央樨則是很大方的將所有的衣服以及飾品全部出借,所幸他們是雙生兒—因為尺碼一樣,央樨的襯衫、裙子、長褲、鞋子她通通可以穿,也因為臉長得一樣,央樨戴起來不錯的項鏈或耳環,她也可以達到八成左右的效果。
同事佳妤與思佩問過她的衣服在哪個專櫃買的,婉琪對她穿過的某雙珍珠色高跟鞋很有興趣,宋律師中意她的幸運草項鏈,孟真干脆直接告訴她「下次要逛街請找我一起去」。
劉岱軒會喜歡她,基本上也是因為她看起來還不差吧……啊,劉岱軒……頭痛……因為他人真的很好、很溫和,所以央柰沒有辦法像當年拒絕毛毛那樣開門見山的拒絕他。
她還沒回答他,關于要不要當他舞伴的事情。
他說他找不到舞伴,請她幫忙,要幫忙當然是可以,但是幫那種忙,感覺起來怪怪的,她總不能跟愛慕者參加很浪漫的舞會之後,再告訴他「我真的沒有辦法喜歡你」,那感覺很像在耍人。
啊……可惡。
央柰揉揉太陽穴,決定暫時不要想,反正還有幾天時間,也許到時候他已經對自己沒興趣了也說不定。
捷運列車里,傳來規律的女聲,「台北車站到了,要下車的旅客……」國語一遍,台語一遍,客語一遍,英文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