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曹承熙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無名的宣告太令他震撼了,他料想不到竟有人會拿這種事來惡作劇,未免太厚顏無恥!「就憑你這麼個鄉野莽夫,你真以為自己能得到公主的青睞?」
「要打賭嗎?」無名比個手勢。「我賭我比你更有可能贏得公主的芳心。」
要賭嗎?能賭嗎?曹承熙神色陰晴不定,思緒混亂。
他恨,眼前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野人,竟敢肆意嘲弄他對真雅的一番情意!
沒錯,他是戀慕著她,從許久、許久以前,他的眼、他的心,便只有她了,宣誓效忠于她,不僅僅是听從兄長的囑咐,更是出自一番私情。
他渴望得到真雅的愛,但身為希林的公主、戰場上不敗的女武神,她的心容不下愛情的存在,只有這片錦繡江山。
他要如何與江山競爭?
真雅不可能響應自己的心意,他很清楚,太清楚了……
「怎麼?你究竟要不要與我打賭?」
他的心好痛,偏偏這家伙還不識相地來招惹他。
「你……荒唐!別開玩笑了,滾開!」他推開無名,負氣舉步,狂風似地卷離書房。
「嘿,就這麼溜了嗎?不敢跟我賭嗎?曹大人、曹大人!」無名笑喊,直到確認他走遠了,這才好整以暇地放回機關車,撫著那玲瓏的車身,笑意緩緩沉凝,眼神亦如冬季寒潭,一分一分地凍結。
「你以為我是在捉弄你嗎?不是的,曹承熙,我是認真的。」他喃喃低語,字字句句,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陰沉——
「我,非得到她不可!」
那個女人,是冰霜。
爆里有多少貴族子弟,外表俊朗、條件優秀的更不在少數,就連那位具有軍事將才的曹承熙,尚且不能打動她的芳心,那麼他又有何優勢?
「師父啊師父,你可給我出難題了。」
無名自嘲地曬笑,斜躺在王宮御花園一座涼亭頂,曲臂為枕,懶洋洋地望著天空,長夜將盡,晨曦漸透,一彎月牙將沉未沉,閃耀銀白光芒。
拂曉前的月色格外淡漠清冷,令他聯想起那個女人,真雅公主。
十六歲便以一介女兒身,堂堂踏上戰場,在刀光劍影間,為自己殺出一條成王之路,如今她百戰百勝,享有不敗的女武神聲譽,誰敢輕瞧她?
希林國史,並非不曾有過女主稱王,以她為聖國打下將近四分之一江山的半功偉業,若是有意競逐王位,誰曰不宜?
也就是因為她有這個條件、這份野心,師父才命他接近她,伺機奪取芳心,先謀人,再謀國,以附馬的身分建立勢力,最終直指這個國家的王座。
他必須成王——這是他從小便被賦予的使命,二十多年所受的刻苦磨練,便是為了有一天收攬這片江山。
先謀人,再謀國,這要訣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
苞女人打交道,從來不是他的強項,何況是融化一個冰霜美人?
如何謀奪一個女人芳心,得到她的愛?師父可沒教過他啊,沒教過他如何去愛人,更沒教他如何才能為人所愛。
愛與被愛,在他二十余年的人生里,顯得遙遠而虛幻,比之水中月、鏡中花,更加不可捉模。
他倒寧願師父命自己去殺人,至少殺人時,他能鮮活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生命在他刀下消逝,鮮血濺上他口角,而他嘗著那腥味,體內血流往往因而沸滾,躁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師父說他天性殘忍——或許吧,或許他真是野獸投生。
但殘忍無情的人,最適合成王,不是嗎?
一念及此,無名驀地翻坐起身,喉間有點苦,又想吃糖了。唉,他這嗜吃糖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嗎?就連自己也覺得幼稚。
一陣輕巧的是音由遠而近,無名耳朵靈敏,察覺這處音不似尋常宮女或侍衛,好奇地往下張望。一道清麗身影漫漫行來,宛如足不沾塵,姿態飄逸。是真雅。
她身穿一襲白色男衫,胸前繡著銀典王徽,腰間佩翠綠寶玉,這服色——對了,該當是屬于王室親衛隊。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王宮親衛隊分屬四大令官,統御二十八星宿主,星宿主手下又各率領一群星徒,因應不同階級,服色也各有不同。
記得他初來乍到這宮里時,光是認清文武百官的服色就眼花撩亂了,真佩服當初負責擬定王室朝廷典章制度的家伙,搞出這些繁文緝節,不累嗎?
無名嗤笑,墨眸炯炯有神地打最真雅。
她穿的是白色,衣飾瓖的是王徽,配的是御賜寶玉,看來像是白虎令轄下的星宿主。但堂常一位公主,為何要作如此打扮?
他是曾听說王室親衛隊,遴選的都是希林國內各貴族子弟,所以常帶著幾分驕氣,受寵者更是在這宮里橫行無阻,連大臣都不放在眼里,不過可沒听說出身王家的子女也須加入親衛隊,或者藉這一身官服立威。
她在想什麼?天未亮,在此破曉時分,她獨自在宮里晃蕩,究竟意欲何為?
他忍不住好奇。見她在前方拐了個彎,往宮殿北門的方向去了,他劍眉一挑,心念乍動,輕巧地躍下亭檐,悄悄尾隨在後。
她似是不欲驚擾王宮守衛,一路穿花拂柳,專挑無人的小徑走,終于來到宮門前。
守門的兵士見到她,一時認不出她是誰,她取出令牌。
「殿下!」兩名兵士急忙彎身行禮。
「我有急事,須得出宮一趟,開門吧。」
「可是殿下,王後娘娘曾傳下懿旨,不到卯時,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宮門,況且如今天色未亮,您一人出宮,恐怕危險……」
「有我保護公主,哪里危險?」無名無預警地跳出來。
三人都嚇一跳,真雅微微盛眉。
「我說兩位老兄,」無名閑閑走向兩位兵士,綻開燦爛的笑容。「她是公主,她要出宮,你們兩個小小守門兵擋得住嗎?還是你們為了表示效忠,打算向王後通風報信呢?」
兩名兵士互看一眼,都是惶栗不安。「小的不敢!」
雖說王後娘娘他們得罪不起,可這位陛下最寵愛的公主,他們也是不敢怠慢,萬一惹怒芳顏,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公主呢,也不過是在這規矩繁復的宮里待得悶了,想進城走走,兩位不如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也沒人知道她是何時溜出去的,對吧?」
「是,小的知道了。」兩位守門兵一想有理,忙開宮門。
真雅這才順利出了宮,待宮門再度緊閉,她不動聲色地回眸,望向無名。「你何時跟在我身後的?」
「也沒多久。」他嘻嘻笑。「我在涼亭頂躺著看月色,看你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什麼,就跟來看看。」
表鬼祟祟!也只有他膽敢這般對她說話了。
「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他一口回絕。「你要上哪兒玩?我也要去。」
「我不是要去玩,我有事要辦。」
「什麼事?我也要去,帶我去,就像那兩個呆頭士兵說的,你一個人出宮挺危險的,我可以保護你。」
「我不需要保護。」
「我知道,公主身手不錯,劍法也好,不過終歸是個女子,要是真遇上了匪徒,怕是應付不來。」
「這是私事,我想一個人去。」
「若是我一定要跟呢?」他眨眨眼,語氣無賴。
她凝眉,深深睇他。「無名,你不怕我嗎?」
「為何要怕?」
她是公主,是王室中人,只須她一聲令下,他小命或許便不保,但從與他初遇到如今,他不曾對她表現過一絲敬意或畏俱。
他說自己是鄉野村夫,不懂得規矩,但也未免太不懂了吧!